夏想一下愣住了。
因为李丁山的意外事件,现在的夏想,从未有过如现在一样迫切需要一帮亲信的心情。因为李丁山的出手打乱了他的计划,以他的设想,至少要在来到齐省半年之内,不插手齐省的重大事务。
但李丁山已经推开了一扇黑幕大门的门缝,想关上也来不及了,只能一往无前,勇敢面对。
他之所以任用吴天笑,只是急于需要一个秘书,任用但不是重用,因为吴天笑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实在不好,多嘴的毛病,是最让他头疼和厌烦的缺点。
没想到吴天笑正式成为秘书之后的第一句话,不打自招,承认他不但有当面多嘴的毛病,竟然还有背后散播小道消息的缺点。
不过……这个缺点,夏想多少有点喜欢。
夏想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天笑一眼。
吴天笑莫名心虚了,心想和他同龄的夏书记难道是高位在坐的原因,怎么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内心一样?似乎他的小聪明在夏书记面前,不但没有效果,反而有弄巧成拙的可能。
随即一想就明白了什么,夏书记虽然年纪不大,但经历丰富,什么样的好人坏人没有见过,在夏书记面前,他的斤两确实还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吴天笑立刻就在夏想面前交了底:“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确实都是我的谋算,希望夏书记能理解我一颗红心向太阳的迫切心情……”
随后,吴天笑一五一十将他的真实想法全部说出,没有丝毫隐瞒,因为他知道,在夏想面前越坦诚,反而越能赢得好感。
听了吴天笑的近乎功利的表白,夏想并没有对他轻视,反而欣慰地笑了。人在官场,没有功利之心不可能,相反,有了功利之心就相当于有了上进之心,只要合理利用,只要坚持底线和原则,他从来不怕重用有功利之心的下级。
反而经常高喊口号并且时时豪言壮语的人,才最需要jǐng惕,因为伪君子最是让人防不胜防。
但也得承认,吴天笑是夏想历任秘书之中,最油滑也最有心机的一个,而且长相虽然说不上有多差,但绝对和徐子棋差距不小,甚至他满脸笑容之中,隐隐还透露出一丝狡猾。
是任用还是重用?夏想心中一时犹豫不定,有时对付恶人,确实需要以恶制恶,人情礼法全然无用,只有打到他们痛打到他们求饶,他们才会收手。
用吴天笑当一把利剑,固然是好事,但如果吴天笑以后坐大,最终权yù大过理智,也许他今天的决定就是养虎为患。
吴天笑察颜观sè,也发觉了夏想的犹豫,为了前途,也为了打消夏书记的疑虑,他再次及时地表明了决心:“在夏书记身边,我是好人。在对手面前,我是坏人。”
话虽然浅显,但含义却很丰富,夏想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既然我的经历你都了解了不少,那么我的为人你也心里有数了。我对你的要求就一句话——少说多做。”
“是!”吴天笑立刻站直了身子,不再是微微弯腰的谦逊模样,脸上的表情瞬间肃穆了许多,转眼间和刚才判若两人。
如果说刚才的吴天笑是一头狐狸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头伺机出击的狼。
夏想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吴天笑也算是一个人才,为什么在省委一直不得志?因为哪个领导都不想在身边放一个狼和狐狸综合体的秘书,以免被误伤。领导栽在秘书手中的事例数不胜数,出于谨慎考虑,所有领导都愿意身边的秘书是一个听话、有眼sè但能力有限的跟班。
反正一入齐省就是群狼环伺了,身边再多一只狐狸也不算什么,夏想有足够的信心收服吴天笑,狐狸再狡猾多变,他才是掌握大局的最高明的猎手。
“三天时间,够不够?”夏想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看着吴天笑。
“请夏书记拭目以待。”吴天笑立刻进入了状态,遵循少说多做的原则,只回答了一句,就点头出去了。
作为第一天上任的省委副书记的秘书,吴天笑没有在办公室为夏想服务,却悄然离开了省委大院,不知去向。
毫不夸张地说,吴天笑成为省委三号秘书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端茶倒水,而是执行秘密任务,恐怕是国内几十名省委副书记秘书之中的独一份。
一天下来,并没有多少事情发生,开了一个会,接见了几名下属汇报工作,快下班的时候,夏想敲开了邱仁礼办公室的门。
邱仁礼起身相迎,热情十足:“夏书记,我正想找你谈工作,你就正好过来了。”
夏想和邱仁礼认识多年,知道邱仁礼的话不是随口一说的客套话,肯定是真有事找他。
印小白十分恭谨地为夏想倒了茶,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目光闪动一下,大有深意地多问了一句:“夏书记真的决定让吴天笑担任秘书了?”
这一句话印小白不该问,也没有资格问。但他问了之后,邱仁礼只是一脸微笑,并没有批评印小白的多嘴,夏想就知道,印小白是在替邱仁礼而问。
看来,邱仁礼对他任用吴天笑也是不解,但又不好直接干涉,就借印小白之口含蓄地提醒一下。
夏想只是一笑,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吴天笑是有明显的缺点,但也有值得肯定的优点。”
印小白没再说话,点头示意,悄然关门离去。
邱仁礼就岔开了话题,想必他也明白了夏想的决心,就不再过多过问,而是说道:“殊黧什么时候来鲁市?听说她比较喜欢妇联工作,正好妇联方面空缺一个副主任……”
是哪个部门的副主任,夏想问也没问,因为曹殊黧对于担任什么职务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也一样,不过他还是决定第一时间接曹殊黧过来,比起现在国内流行的裸官,他可是处处显示出务实尽心的一面。
还有一点原因,在湘江他就和曹殊黧一直在一起,说实话,一个35岁的男人,身边还真需要一个女人照顾,要不以他的年纪和身份,怕是又有不少人准备在女人问题上为他挖坑了。
不过他来找邱仁礼,可不是为了曹殊黧的事情而来,他也相信,邱仁礼说是有事,也不会就指曹殊黧的一件事情。
“谢谢邱书记的关心,我打算过几天就接殊黧过来。”夏想答道。
邱仁礼一愣,他本想拿曹殊黧的事情来试探夏想今后在齐省的所作所为是大展手脚还是步步为营,因为在他看来,曹殊黧不来鲁市,就证明夏想会放开手脚,既然要接曹殊黧前来,岂非是说夏想会采取保守的立场?
但想到李丁山已经捅出了篓子,邱仁礼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夏想一声:“你刚来鲁市,齐省的情况比较复杂,省委也没有明确要求各个领导一定安置家属……”
以夏想和邱仁礼之间的关系,他当然清楚邱仁礼的提醒意味着什么,感激地一点头:“我心里有数,邱书记。”说完之后,又说到了正题之上,“齐省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齐人治齐,国内各地都很少见,而且齐省的本土常委,又集中来自半岛一带……”
“有一定的历史原因。”邱仁礼认同地点点头,“不必追究既成事实的现状了,只能在现有的框架之下开展工作。夏想,有一句话,我不方便对李丁山说,你替我转告他……”
“好。”夏想明知道邱仁礼有什么话要说,也只能应承。
“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行了,别闹得不愉快。丁山刚来齐省,有些事情可能看不透,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就是要注意工作方法。”邱仁礼点到为止,毕竟他也不好直接挑明告诉李丁山怎么做好副省长的工作,也是因为李丁山和夏想之间的关系,换了别的副省长,他才不会客气,“还有你,夏想,齐省的特殊情况你也能看得透彻,许多问题由来已久,不是只凭一腔激情就能解决。”
说完,邱仁礼叹了一口气,背着手来到夏想面前,语重心长地又说:“你和绪峰关系不错,我一直不当你是外人,还是想再多说一句,齐省的政治、经济状况,比表面上还要复杂许多,你在齐省又是关键的一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升迁事大,其他事情,都要让步。”
邱仁礼来到齐省之后,一直以温和著称,想来当年颇有心机和手段的国安部长,也被齐省半是海水半是陆地的气候软化了立场。夏想也知道邱仁礼估计会劝他在齐省一切服从升迁的大局,没想到会如此语重心长并且郑重其事地托付。
证明了一点,邱仁礼并不想撬动齐省的本土势力的利益,也说明了一点,盐业内幕,邱仁礼早就心里有数,只是秘而不宣罢了。
原定给了吴天笑三天时间摸清陈秋栋的事情,结果吴天笑的办事能力还是超出了预期,第二天就有了消息汇报,而且还是令人耳目一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