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基、何江海、袁旭强三人,坐在银座酒店的包间之中,何江海和袁旭强对周鸿基十分客气,推崇他坐在上首。
周鸿基的排名本来高过何江海和袁旭强,坐在首位也正当,他并没有推辞一下,而是坦然受之。
周鸿基的举止也不算托大,或许是他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优越感让他总是不经意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气势,等他坐定之后,何江海和袁旭强对视一眼,二人的目光之中都闪过一丝微微的不满。
不过因为二人之间配合默契的缘故,对视的过程一闪而过,周鸿基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饭局,就在友好、轻松的气氛之中,开始了。
其实早在李丁山初来齐省之时,何江海和袁旭强就有了要和周鸿基接近之意,但并不迫切。夏想的到来以及夏想叫停常委会的举动,才让何江海感受到了切实的危机感。
因为李丁山不但排名靠后,权力不如夏想大,而且和邱仁礼的关系也一般。夏想则不同,是整个省委省zhèng fǔ排名第三号重要人物,关键是,他和邱仁礼关系密切。
不但密切,而且配合也非常默契,常委会上的一幕,直到现在还在何江海心中翻江倒海,让他百般不是滋味。
他可以压李丁山一头,但却压制不了夏想。再者夏想在湘省的所作所为谁人不知,手腕高明,手段辛辣,不是好对付之人,如果夏想和邱仁礼联手,齐省一向平衡的格局有可能会被打破。
因此,联手周鸿基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下一步。
何江海不是没想过要联手孙习民,但在试探了一次之后,孙习民的反应极为冷淡,虽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是丝毫不感兴趣的表现,就让他心中没底,摸不透孙习民的心思。
随后转向拉拢周鸿基之时,周鸿基的表现很热切,也很随和,就让他心中大定。
何江海很清楚周鸿基是zhōng yāng一个重要派系的后备力量,作为周鸿基出京的第一站,在齐省的政绩决定周鸿基的起飞姿态是否有力,因此,周鸿基也有在齐省大展手脚的意愿。
如果没有李丁山的意外多事,何江海自恃为齐省本土第一人,也未必会将周鸿基放在眼里,因为邱仁礼在齐省也没有办法能奈他何,何况一个初出京城的纪委书记周鸿基?
正是因为李丁山插手了陈秋栋事件,而夏想在常委会上的表现过于抢眼并且咄咄逼人,何江海知道,夏想,将是他平生遇到的最为强大的对手。
齐省作为夏想迈向正部之路的最关键的一任,他也必须走好在齐省的每一步。但夏想刚来齐省,不是温和低调,而是第一次参加常委会就表现出盛气凌人的气势,根据何江海对夏想的认知,夏想不是冲动,也不是故作姿态,而是为了维护李丁山。
李丁山是夏想的软肋……何江海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今天请周鸿基吃饭,就是要奠定和周鸿基之间合作的基调,虽说他和周鸿基之间早就坐过,也有过默契的配合,但出于谨慎的考虑,何江海认为有必要再拉上袁旭强,让周鸿基意识到本土势力的强大,同时再通过周鸿基之口传到孙习民耳中,好让孙省长尽早表态。
孙省长来到齐省之后,过于低调了,一直没有显示出魄力的一面,就算孙省长有过引咎辞职的不光彩的过去,也没有必要太退缩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何江海意识到了更大的危机,因为夏想似乎正在暗中筹划什么,正在有条不紊布局,他对夏想始终有着极大的戒心,因为叶天南兵败湘省,很大程度是夏想的手笔。
何江海有自知之明,他有天时地利的优势,但缺少人和的优势,而且和夏想层出不穷的手段相比,他自认不是夏想的对手。
如果夏想顺着李丁山的线索追查下去,必然会将他牵涉在内,到时他必将和夏想正面为敌。是被夏想踩着他的尸体上位,还是及时谋划,给夏想迎头一击,他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就算夏想也是zhōng yāng一大派系着力培养的后备力量,但在生死攸关的选择面前,他也不会退后半步。
“周书记,我们不是第一次坐在一起了,和老袁是第一次。老袁的为人我就不多说了,他在鲁市的声望很不错,可以说鲁市在老袁的治理下,一团和气。”何江海大力抬举了袁旭强,也是为了彰显半岛帮的团结和实力。
周鸿基自然听了出来何江海话里有话,是暗示鲁市是袁旭强的天下,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的工作以后还要请袁书记多多配合。”
话说得客气,其实态度很冷淡。
袁旭强勉强笑了笑,敬了周鸿基一杯。周鸿基碰杯之后,只喝了一半。
何江海心中不快,周鸿基太托大了,不就是袁旭强马上退下了,不至于如此待人,眼皮子太浅了,也太现实了。
何江海猜对了,周鸿基确实为人比较现实,但周鸿基轻视袁旭强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袁旭强来rì不多,主要也是何江海一句暗示让他不大痛快,官场之上向来人走茶凉,退就退了,还提什么鲁市是袁旭强的天下,难道欺负他初来乍到,没有听到鲁市百姓对袁旭强的强烈不满?
还有一点,周鸿基来齐省是镀金和捞取政绩来了,不是特意非要和夏想作对。现在李丁山的插手触及到了何江海的利益,他口头上声援一下何江海就行了,没有必要就一定和何江海站在一起还击夏想,毕竟夏想又没有动了他的底线。
何江海只能当他的枪,他怎能当何江海的挡箭牌?
袁旭强察颜观sè,猜到周鸿基一直在京城部委,一向顺水顺风惯了,也傲慢惯了,初来地方上还一时适应不了,而且也认识不到地方之上的复杂xìng,还以为和部委一样,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大院。
齐省省委也不过是一个大院,但齐省有十七个地市,每个地市都有一二把手,他们的立场也影响到每个常委在省委之中的发言权。
部委可管不到各省份的人事任命,只有涉及到了人事大权,才是最复杂最核心的政治斗争的jīng粹所在。
“周书记年轻有为,哪里还用我配合工作?一来齐省就能打开局面,而且齐省只是一个跳板,以后周书记肯定飞黄腾达。”袁旭强免费奉送了一记劣质马屁,不但直接,而且还十分直白。
周鸿基摆摆手:“都不是外人,没用的话就不要说了。”他又看了何江海一眼,“江海,孙省长的态度很明确,如果陈秋栋真有事情,就必须拿下,没得商量。”
“陈秋栋的问题是小事,不劳孙省长费心。”何江海向周鸿基敬酒,“主要是夏书记太强势了,我怕以后的工作不好开展了。直接就叫停了常委会,我还是第一次见识。”
周鸿基不为所动,他反而笑了:“夏书记有理有据,也不叫强势,是行使他应有的权力。”
好嘛,周鸿基还真有一套,水泼不进,何江海就顺势又说:“周书记恐怕不太了解夏想的为人和李丁山的脾气,夏想做事情有前手有后手,李丁山的脾气,又臭又硬。”
“只要都是为了工作,我们还是要多看别人的优点,求同存异,共同进步。”周鸿基继续打太极,“来,我敬何书记、袁书记一杯,感谢你们的盛情。”
周鸿基提议共同举杯,显然是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何江海就和袁旭强一起站了起来,和周鸿基碰杯,同干杯中酒。
送走周鸿基,何江海和袁旭强重回房间,袁旭强一脸不快:“周鸿基好大的架子!”
“呵呵,老袁不用生气,周鸿基不是架子大,是面子大。”何江海胸有成竹,“我们是想拉拢他,他是想拉拢我们,关系到谁主动谁被动的问题,换句话说,是谁主谁辅。你没见孙习民一直不露面,就是要拿捏一把。”
“外地人来到齐省还想掌握主动?邱仁礼也没成功,孙习民和周鸿基凭什么?”袁旭强愤愤不平,刚才受到了冷落,他心中对周鸿基大有意见。
“在李丁山插手盐务局的事情之前,在夏想没有来齐省之前,孙习民和周鸿基想压我们一头,确实没依仗。但现在不同了,李丁山联手夏想对付我们,我们就必须借助孙习民和周鸿基的力量了……你说他们凭什么?”何江海冷笑几声,连连摇头。
袁旭强也摇了摇头:“那也不能让周鸿基牵着鼻子走。”
“谁说让他牵鼻子了?”何江海夹起粒花生米放在嘴中,“我有一个办法,不但可以拉周鸿基下水,还可以让周鸿基最终为我所用,成为我们对付夏想的一把好枪……”
袁旭强不相信地说道:“江海,别太自信了,周鸿基和孙习民都不是省油的灯。”
“走着瞧。”何江海又小抿了一口酒,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品味酒香,又似乎是在算计什么。
……周鸿基回到省委,先和孙习民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
刚回到办公室坐下,电话就及时响了,周鸿基接听之后,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鸿基,我是叶天南,刚刚到鲁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