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的暗示很明显,元明亮也听明白了,却还是说道:“做任何事情,都要有风险,有风险不要紧,只要有诚意,相信会有合理的收获。我已经决定了,请夏书记看我的行动。”
元明亮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在跟夏想打了无数年交道之后,在夏想位居省委副书记的高位的情形之下,他所见到的夏想,依然是坚持原则固守底线的一个有良知的官员,就让他心中极度震憾。
因为他在各地见多了狮子大开口的贪官,也见多了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国家利益的裸官,而他认识夏想多年,只要是利国利民的项目,夏书记一定支持,只要是有损百姓利益的项目,就坚决反对。
不但公正无私,还坚守了从不吃拿卡要的底线,就让元明亮认定,以后跟紧了夏书记,只要走正途,只要项目好,不愁夏书记不鼎力支持,而且还不会收取半分好处。
再联想到夏书记今后的远大前景,元明亮决定要掷出平生最大的赌注了。赌对了,下半生就有了保障。赌输了,或许会一败涂地,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元明亮年纪不小了,早就过了冲动和热血的年龄,但这一次,他决定要放手一搏了,因为,他相信他几十年在商场历练的一双识人的眼光,也相信夏想的能力。
……下午的事情不太多,夏想总算清闲了片刻,处理完手头的公务之后,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清茶——茶是陈皓天托人送来的绿茶,不是什么十大绿茶,也叫不上名字,市面上没得卖,但却是出自纯天然,不打农药,不经加工,有着天然的清香和悠长。
夏想喜欢喝淡茶,淡茶留香,而且回味悠久,需要细品才解其中三味,最适合工作之余的放松。
周鸿基迈着轻松的脚步进来了,一进门就笑呵呵地说道:“好茶,香气不浓不艳,好象有绿茶的清香,又多少有一点红茶的浓香,夏书记,你藏了好茶。”
陈皓天送茶之心,夏想心知肚明,只是托人回话表示了感谢。因为是陈皓天的私人馈赠,而且数量不多,他就没有拿出示人。
周鸿基过来,肯定不会为了品茶,夏想还是亲自动手为他倒了一杯,笑道:“友人赠茶,不敢拿出分享,可不是我小气。”
“说得也是,朋友情谊重,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周鸿基接茶在手,一脸和蔼的笑意,“我倒是沾光了,替我谢谢你的那位朋友,喝了他的茶,总要说一个谢字。”
说着,品了一口茶,周鸿基微眯双眼,回味片刻,赞道:“确实是好茶,很纯净,很清淡,就是味道偏软,应该不是江浙一带的茶。”
周鸿基不简单,还真懂茶,夏想也没隐瞒,说道:“周书记厉害,确实不是江浙茶,是岭南茶。”
一听岭南,周鸿基脸sè微微一变,想问什么,又犹豫一下,终究没有问出口,转移了话题:“有件事情要向夏书记汇报一下,纪委接到举报,杨银花名下有房产几处,还有一辆豪华汽车,总价值超过300万……”
夏想一愣,人都死了,纪委还想拿杨银花开刀?一想又不对,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借调查杨银花为由,要祸水东引,让死人的罪由活人来扛。
几百万的数额,就想扳倒秦侃?很难。上次品都疫情事件,虽然萧伍到手了大量的证据,并且证据直接指向了秦侃,但却被上头压了下来。后来孙习民气不过,以省zhèng fǔ的名义上报了国务院,希望国务院派出事故调查小组来查明真相。
结果国务院方面一直没有答复,显然,也是无限期延后了。
没有答复就是沉默的拒绝,孙习民也不会再自讨没趣继续上报,他作为省长,受制于国务院的地方很多,不会也不可能抓住疫情事故不放。
甚至上次闹到最厉害之时,中纪委想强行推动对秦侃的立案,结果还是国务院方面打了招呼,最后不了了之。作为横亘在zhōng yāng的一座大山,国务院是谁也绕不过的坎。只要一位关键人物不点头,谁也奈何不了秦侃。
上次叶天南在鲁市被收拾得狼狈离开的另一个内在原因就是,夏想就是想通过叶天南的狼狈来向一个人传递一个信息,就是如果他发作起来,也是很凶很吓人的。
消息肯定传达到了,但是否起到了作用,就不好说了。
没想到周鸿基落井下石,趁秦侃还身陷桃sè绯闻的风波之中,借杨银花之死的余威,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准备来一手曲线出手。只是以夏想推测,恐怕很难达到预期效果。
夏想就没有直接接周鸿基的话,因为他清楚周鸿基是试探他的反应,他本来站着,缓缓地坐下说道:“杨银花人都死了,再调查她的经济问题,也意义不大了。当然,如果问题属实,该为国家挽回损失,还是要收回她的非法所得。”
夏想的言外之意就是该调查就调查,但不宜大张旗鼓。他的用意不是怕惊动秦侃,而是不想在此时再节外生枝,因为周鸿基此举未必会对秦侃造成多大的影响,反而可能会打草惊蛇,刺激秦侃做出更不合常态的事情。
周鸿基沉思片刻,说道:“夏书记说得也有道理,我就让纪委同志先暗中调查,如果事情不大,就没收非法所得了事。如果事情很麻烦,到时还得向夏书记请示汇报,以便进一步深入调查。”
周鸿基是想争取夏想的支持,因为离开了夏想的支持,他就算有孙习民相助,对付秦侃也没有底气。就连周鸿基自己也不清楚,不知何时起,夏想竟然成了他的主心骨。
夏想也听出了周鸿基话中的可进可退的意思,退,就拿杨银花的经济问题来敲打秦侃。进,可以将事情闹大,将祸水引到秦侃的身上,等于是进退自如,将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手中。
……周鸿基走后,夏想又细细品味了陈皓天所送的绿茶,忽然想通了什么,会意地笑了。
上次在京城,听古秋实说过,岭南省长可能要换人,但到现在岭南方面还没有什么动静,难道说哪个环节遇到了阻力或是出了问题?夏想沉思片刻,正要和京城方面通个电话,电话却及时响了。
一看正是京城来电,但号码比较陌生,夏想也没多想,随手接听了电话:“你好,我是夏想。”
“夏书记……”另一端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还隐隐有几分亲切之意,“我是米纪火。”
“米主任,您好。”夏想忙恭谨地问了一声好,心中却想,米纪火的电话打来得真是时候,看似只是一个平常的电话,却总是让他隐隐感觉有一个环节要解开一样。
“我刚和皓天通了一个电话,皓天说,他送了茶叶给你,希望你能清心明目,在齐省大有所为。”米纪火说话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似乎唯恐怕别人听不清一样。
其实身居上位久了,一言一行都影响巨大,所以都慎言慎行,米纪火说话的风格和总书记很相似,作为跟随总书记20余年的秘书,他受到总书记深刻的影响也在情理之中。
上来就提到陈皓天,米纪火绝对不是虚指,而是有具体的指向,夏想心中一动,一下想到了什么,说道:“谢谢陈书记的茶叶,确实可以起到清心明目的功效。我现在每天都要喝上几杯,用来jǐng醒自己不能有丝毫懈怠。”
“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自律的人。”米纪火又说,“我早晚也要离开京城,到地方上任职,说不定有一天会和你坐在一起喝茶,呵呵,到时候,可不要吝啬手中的茶叶,记得一定要分我一杯。”
夏想心跳加快,想问的话又不好在电话中直接问出,只能含蓄地说:“米主任去哪里任职,就是哪里的荣幸。”
“呵呵,谬赞了,我都没信心自己下到地方会不会受欢迎,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定还需要夏书记替我搭把手。”米纪火并未正面回答夏想的疑问,却还是在话中留下了玄机。
“一定,一定。”夏想笑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大力配合米主任的工作。”
没头没脑的电话打完了,夏想摇头笑了,局势越来越明朗了,米纪火必出京城,而陈皓天送茶之意的另一层含义,岭南之火,恐怕还在熊熊燃烧。
而齐省何尝不也是风火连城?在太平盛世的表象之下,国内的形势其实还在剑拔弩张之中,距离明年的zhōng yāng换届只有一年时间了,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夏想又能在即将风云际会之前,能再占据多高的有利地形?
随后,夏想又向京城打出了一个电话,正式通知哦呢陈和杨威:“准备全面反击!”
是该和衙内新帐老帐一起清算了,不能让衙内总是掌握主动,更不能让衙内配合秦侃和程在顺来打乱他的部署,就让他亲自出手,充分利用方方面在的优势,从政治和经济两个层面,为齐省最后的大计,郑重其事地拉开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