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无小事,具体落到实处,就是言论无小事,尤其是党政机关报,每一篇社论出台的背后,都有着眼于当前和未来的政治意义。
本来夏想准备抽时间好好研究一下李沁的方案,关于提升经济班底经济总量、进一步扩充实力,吞并市场——李沁最喜欢用吞并的说法,似乎显得很有气势一样——等若干想法,她系统地从国际、国内大环境分析之后得出结论,如果抢占先机,敏感地发现下一轮的经济增长点,那么眼下的经济低谷反而可以成为助跑,可以让经济班底的整体实力翻上一番!
可以说,李沁描绘的前景很美好很大气,很有可操作性,并非空中楼阁,她的观点很新颖,切入点很独特,让夏想看了也暗暗佩服,就打算和李沁好好谈一谈,就具体操作方式,深入交换一下意见。
李沁在他从京城返回晋阳之后不到几个小时,也飞来了晋阳,真是一个工作狂人。还好她一心扑在工作上,虽然多年来紧紧跟随夏想的脚步,但和夏想之间一直仅限于工作关系,不只齐亚南并不担心李沁天天围着夏想转会有什么不好,就连连若菡也支持李沁留在夏想身边。
作为夏想经济班底的首席经济设计师,李沁在夏想的智囊团中,属于屈指可数的顶尖人物。
夏想还没有来得及和李沁见上一面,事情就接蹿而至了。
“李沁,今晚的会面暂时取消,我脱不开身,你先和陈总、萧伍见面商议一下。完善一下方案的细节,稍后我们再议。”夏想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一份刚刚出版的《世界时报》。
“好的。”李沁不多问原因,她跟随夏想多年,自然知道夏想不会无缘无故取消会面,“希望事情一切顺利。”
李沁非常渴望夏想对她的方案当面提出意见,一旦通过,她好具体实施。为经济班底谋划更全面更宏大的未来,因为……她有迫切感了。
在听说夏想已经针对政治班底着手了新一轮的全面布局之后,她就有了压力,其实谁也没有对她施加压力,是她自己太敬业太将经济班底的未来大计当成自己的事业了。一心为夏想经济班底的整体提升,弹精竭虑。
而对于自家齐氏集团的未来发展,她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要先考虑经济班底的长远,再将齐氏集团的发展方向放在经济班底整体规划之中,个体利益服从大局利益。
也正是夏想对李沁最放心的地方,李沁行事公正,绝对公私分明。也许和她多年所受的国外教育有关,她拥有一般职业经理人所必备的职业素养,又拥有不少人所不具备的职业道德。
当然,夏想的经济班底的组成是一个分散的机构,虽然有一个整体的发展方向和思路,但并不是一个有着严格组织性和纪律性的组织,李沁负责的只是协调,并没有指挥权。经济班底之所以形成,全是因夏想的个人魅力。
不过也不排除在以后组成一个具有一定协调性和组织性的松散机构的可能性,以交叉控股的形式,慢慢凝聚成国内乃至世界上最大的一个联合集团公司。
具体如何操作,李沁提供思路,夏想最终拍板。
但现在,夏想的心思全被《世界时报》新鲜出炉的论点吸引了。
面对网络和青年报的咄咄逼人的攻势。《世界时报》终于坐不住了,才时隔两天就再次发表了后续文章。
后续文章虽然有辩驳之意,却措辞用语谨慎了许多,先是对先前适度的言论进行了辩解,声称是媒体误解了文章原意。文章原意并非是要让民众接受轻度,只是表述目前国内的现状不容乐观,根治的任务任重道远,希望民众不要空抱怨,要踏踏实实地工作,要相信国家惩治的决心不会变。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走,指望政治体制改革或是个人英雄主义式人物以个人威望的压制,只是理想主义,是空中楼阁,即使暂时取得一定的成效,也不可能长远。
最后,文章指出,希望公众不要误解或曲解《世界时报》的文章,在反贪腐问题上,每个国家都有难题,不要天真地以为世界上就中国一个国家有,也不要以为所谓的民主制度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就和癌症一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根除的良方。……夏想很是细致地将文章看了一遍,和上次一样,轻轻地合上报纸,递给了唐天云:“天云,你的任务来了,先谈谈你的看法。”
唐天云也已经看过了文章,心中就有了大概的轮廓:“表面上是一篇针对各方质疑的解释文章,其实还是有为允许适度辩护的意思,很明显,时报在努力自圆其说,还是想让适度的观点深得人心,就我个人看法,还是一针麻醉剂,要的就是适度麻醉民众,让民众不知不觉中接受轻度的存在。必须承认,是很高明的愚民手段。”
夏想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含蓄地敲打了西省和岭南……”唐天云欲言又止,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笑了:“有话就说,怕什么。”
“还不点名批评了领是……””唐天云当然清楚“个人英雄主义式人物以个人威望的压制”很明确地指向了夏想,就让他心中愤愤不平,如果不是他性格使然,早就对时报冷嘲热讽了。
夏想笑了一笑:“枪打出头鸟,谁让我第一个站出来以实际行动回应时报的文章?所以,含沙射影地点点我,也在情理之中。再者西省打击官商勾结的力度之大,前所未有,也和时报的文章观点有所出入。是不能根除,但只要下定决心去惩治,一定可以收到成效,怕就怕,自身不正还去惩治别人,就底气不足了。”
夏想的话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无法根除的根源所在,不是中央的决心不够大,也不是政策支持的力度不足,而是具体到各省各市就成了大贪官查处小贪官,能根除才怪,除非自己把自己连根拔起。
如果说是疾病的话,那么国家就如一个全身遍布肿瘤的病人,要痛定思痛,要想健康地活下去,必须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否则最终的结果就是肿瘤和病人一起死。
而允许适度的的观点就是自我麻醉,就是看到身上又多了一个肿瘤就自我安慰说,不要紧,暂时死不了,我现在正忙着吃好喝好,等吃饱喝足了一定好好治病。
可惜的是,肿瘤不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唐天云明白夏想刚才的话其实是暗示,是让他落笔之时,将大贪官查处小贪官的论点写进去,他原以为自己的想法已经很激进很偏激了,不想夏省长比他更有胆识和魄力,就说:“领导,要是我的文章的观点太偏颇了,还得请您把关。”
“尽管放心大胆去写,还是那句话,不怕有想法,就怕没激情。”夏想鼓励唐天云。
唐天云站了起来,跃跃欲试:“好,我一定努力写好。”
下班后,回到家中,夏想坐在沙发之上,正享受曹殊黧手法温柔的按摩,电话就响了。
通常下班后打到家里的电话,多半不是外人,夏想只好从温柔乡中挣脱,起身到书房去接电话。其实起身的一瞬间他大概猜到了是何人——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习惯,即使是身居高位也很难更改。
一般在他下班之后就会打家中电话的只有两三人而已,两三人之中,尤以宋朝度最为固执,若是下班时间来电,他必定打座机不打手机。
“夏想,西省的动作够快,你的立场未免太鲜明了。”宋朝度淡淡地说道,既不是质疑,也不是质问。
“在西省对官商勾结现象大加整治的时候,个别报纸误国误民的文章让人看了很不舒服,而且有明确地指向西省的意思,这个时候立场再不明确,好象西省好欺负一样。”夏想的语气很轻松,他知道宋朝度密切关注此事,必有用意。
“青年报上的文章,反击很犀利,观点很大胆,听说是你的文笔?”宋朝度笑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让宋书记抓个正着。”夏想不能否认,宋朝度不管是猜到的,还是侧面打听到的,反正他必须说实话。
“其实我倒不怕你现在出头,就是怕你不明白论战背后的内幕,万一被人利用当了枪,就失分了。”宋朝度关切地说道。
“谢谢宋书记的关心,我也知道事情的背后还事情,但就我个人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轻度,所以,我表述的是我真实的观点,现在以及将来,关于对零容忍的看法,不会改变。”
“我很赞同你的观点。”宋朝度说道,“代复盛副总理想和你谈谈,托我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堂堂的国务院常务副总理想和他见面,还要事先征求他的意见,照顾他的时间,夏想感受到了不是受宠若惊,而是沉甸甸的责任,况且代复盛不直接打来电话,而是托宋朝度传达,中间就更多了耐人寻味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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