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雅师琳发布的缩减军饷的告示,就随着使臣车架,一路大张旗鼓的来到了临阁。与之而来的,则是来自乌成各个方面的间谍密探。
细作们有的混杂在流民队伍之中,有的借用他人身份,明目张胆的混迹于使臣车队之中。然而一到金涛城他们才发现,这里的城关盘检实在是松弛得异常,以至于反倒使得细作们心中倍感蹊跷,自是一分一秒也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由于早先对临阁的忽视,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发现金涛城竟已在短短数月之间,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样的震惊并没有维持太久,乌成使臣与等等细作们很快就发现,表面看似光鲜的金涛城,实际是以牺牲城中号称第二道防线的总督府为代价,于是,他们心中瞬时便凸起了深深的憎恨与无尽的讥笑。
在乌成特派大臣的要求之下,偏听亲自带着他们检视临阁新军,而且趁着这个时候,乌成国的特派大臣便向全军通报有关减饷的旨意。
果然,在听完王后旨意之后。在场两万多临阁新军,脸上都显出了不少异样的情绪。偏听若无其事的站立于旁,佯装一无所知,只待特派大臣将王后旨意一一读完,便将sāo动已现的部队,全部丢给了修地丝与皮葛鲁。他自己则亲自招呼使臣,前往事先就已经准备好的驿馆。
这座特别的使者驿馆,全由偏听一手布置。为了彰显金涛城中的贫穷,摆放在这里的东西,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破旧不堪。以此,缭乱纷繁的使者驿馆中,满眼充斥的便皆是枯萎蛀蚀的木质家具,生锈凋零的金属器具,这些东西聚在了一起,散发出阵阵霉败腥锈的气味。再加上驿馆的通风口紧连马厩,于是乎一缕微风轻袭,鼻中便沁入一股伴杂着马粪的逼人味道。
这些平rì里养尊处优的王公大臣,见了这个情形各都面sè大变。他们用手掩着口鼻,简直不敢相信偏听竟打算让他们在这种地方过夜,惊骇之余一个个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各位见谅,见谅!”偏听心中狂笑不止,脸上却依旧表现的愁苦万千,他劝慰道:“金涛城物资紧缺,价格疯涨。虽条件极度有限,但各位大可宽心,只要有我偏听在,金涛城一定会竭尽所能,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款待各位的!还望各位定要赏脸多住上几rì,与我等临阁将士多亲近亲近。”偏听故作淡然,实际也是被这逼人的气味,折腾得jīng神大振。他强忍着胃部汹涌的翻腾,好容易才将这句话从头到尾硬生生说了出来。
“领主大人好意,我等定会铭记在心。不过,我们在王都尚有许多大事要办,也就不再滋扰逗留了。”特派大臣说罢略一摆手,许多跟随他而来的使者,连忙蹬跳跟了上去。
“大人难道这就要走吗?我金涛城子民知道王都使臣要来,各都欢欣雀跃,大人这就要去,恐冷了众人之心呐。”偏听说着一把搀住特派大臣的臂膀,作势就要将他往回拉,嘴里兀自喋喋不休的说道:“哎呀呀!本来嘛,以大人旁不可及的睿智,王都事务就算再如何繁忙,盘桓几rì也应当无碍吧。”
双方正推搡着,小毛虫按照偏听的吩咐,正轰隆隆带着两车装有粘稠状物体的东西,随着众人的目光声势大作而来,“各位大老爷们,小的送饭食来啰!”
偏听更是来劲,力邀众使道:“忙活了这么大半天,相信大家一定都饿了吧,别的琐事就暂且搁在一旁,坐下先吃些东西再说。”
“对,对,对!给位老爷也不要嫌弃,金涛城粮食有限,这已经是最好的吃食了。”小毛虫亲自掌勺,为众人添食分发。见自己一句话成功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力,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他对着装盛食物的木桶,有意大叫一声:“阿嚏!”
众使臣见了脸上尽都变sè,被塞到手中的木碗,也不禁颤抖起来:“领主大人好意,我等万言难谢,事急,事急!不再多言,不再多言了!这就别过罢!”
眼见偏听还yù伸手相劝,特派大臣连忙带着手下使臣,径往城门口抱头鼠窜而去。
偏听也不追赶,只是摇手致意道:“各位既然执意要走,我等也应当好生相送!小毛虫,快带些人护送各位大人离境,另外这些美食既然大人们无暇品尝,就替他们装点整齐完备后,带回去慢慢享用吧!”小毛虫得令,立刻率人从后面追赶而去。
“看你们还敢来此耍威风!”看着他们远去的狼狈背影,偏听此时可谓是畅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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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rì之后,乌成王都雅师琳王后的个人办公厅内。白约被几个动作鲁莽的骑士,双手反缚押送而来。
此时冰雪虽已消融,但寒意尚未褪尽。白约被人睡梦中强行揪出,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睡衣。雅师琳对此宛若不见,自顾专注着桌案之上的公文。
“王后?”白约鬼鬼祟祟的轻声提醒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向一旁温暖的炉子靠去。
“不许乱动!”看着他的骑士,见白约有所异动,急忙将他死死摁住,白约吃痛怪叫连连。
雅师琳终于无法继续假意矜持下去,她故作恍然的看了看白约以及他身旁的骑士,惊道:“何故这般虐待先生,是叫你们去请先生,为何如此无礼,还不赶快为先生松绑!”
身后的骑士闻言,便为白约松绑。白约见束缚虽除,而寒意未消,示意要讨些衣物裹身。雅师琳却假作未闻,爱理不理的说道:“先生可知,有关临阁的计策,非但不成,发被偏听所利用!”
“啊?”白约故意装蒜,问道:“在下不解,还请王后明示。”
雅师琳微微冷笑,“外面早已满城风雨,先生会不知?”她说着轻佻地伸出一根修长的玉指,对着从旁的文侍轻轻一划,道:“你来说与他听吧。”
文侍身材短小,一身正统宫廷装饰,将他紧束得愈显压抑。他昂首走至白约身前,发出一声刺耳难听的冷笑。“先生之计策,明利王室,实际便益妖王邪军。”
“胡说!”白约抓耳挠腮的瞪圆着双眼,想要向雅师琳表明异议,可雅师琳偏偏不向他多看一眼。
“直到最近,我们才知道妖王在临阁剑眉峰一带,正兴建新的临阁总督府。你身为偏听的近臣,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为何一直都不予禀报!”
文侍官这一问,白约确实未曾意料,一时稍有语塞,便又被对方抢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做贼心虚之状!你早就知道妖王手中有此筹码,才肆意撺掇减饷刁策,导致我乌成王室在临阁形象大损,独让妖王捡个便宜!”
“大人,可否详细明示?”白约耐心十足,既然要装傻,他不介意来个彻底。
“哼!”文侍官双袖一摆,挺胸质问道:“我王都去临阁的使者前脚刚走,妖王后脚即向其两万新军宣布,以剑眉峰的新城土地为抵,用以偿还所有未支付的军饷。你主子可是够大方的啊,如此大规模的出卖自己的领地,纵观上下之历史,也是前所未有!”
未等文侍官说完,白约已是大声而笑。雅师琳听着厌烦,秀眉微凝,叱问道:“先生笑声尖锐难听,还是请住嘴吧!”
白约连忙唯唯称是,他欠身一礼,温言道:“王后定是为此事烦恼,哎呀呀!这其实大可不必,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现在的偏听实际已是走上绝路了!”
“先生还有高见!”雅师琳对白约已不再信任,然而听一听倒也是无妨。
“我这计策既然到了这一步,便成了连环计!”白约依旧故作诡秘,一旁的文侍官一心护主,正想要出言针锋相对;但见白约神情幽暗yīn险,料其必奇谋,心中顿时一虚,嘴型旋即一变,转作深深的惊叹。
“既然我们已知道偏听所依仗的,就是那座还未完工的新城,那么只需一招釜底抽薪,便可永绝后患。王后,你可知偏听用于修建新城的资金来于何方?”
雅师琳满不在乎的说道:“此事路人皆知,自是与临阁jiān商暗中苟且,赢获暴利。”
“王后英明,问题不就全部解决了么。”白约抚掌一笑,接着自觉异常的寸步挪至炉子旁,专注的自行在旁取暖。
雅师琳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金制钢笔,从后冷观白约的背影。她仔细思索着白约话中的意思,越想越发觉其中高明歹毒之处。本想细问该如何行事,然而就这略一岔神的工夫,她这才注意到白约单衣薄衫,哆哆嗦嗦的在那里直打寒噤,心中自觉怠慢,连忙命人为白约取来衣袄。
白约穿戴完毕,也不等雅师琳开口,自行献策道:“王后可命人往临阁整肃市场,捉拿投机商人,以王法治罪。为防止这些富贾携私兵反抗,王后可命一支兵马陈列与金涛城外予以震慑,这样不出一rì,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届时偏听将再无商贾为其敛财,临阁不出三rì必将大乱。”
“先生果然大才!”雅师琳语气恢复清婉,她手上本就没有什么急要的公文,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索xìng也不再装腔作势,邀上白约说道:“先生陪我一同走走,还有许多事情,还望先生指教。”
白约不敢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心中却独自盘算道:“且不管你问什么,能答的我就回答,答不上的。。。我就随意敷衍罢。。。哎,苍天呐!可不要怪我白约祸国殃民,实属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