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死后的第二天,尖听就让白约找来四匹好马,这便准备前往东卡与随心等人汇合。临行之时,战狼城前人头攒动,挤满了前来道别的人们。
而其中,尤以飞龙族人显得格外惹眼,这些人脱下了褴褛的衣装,穿上了白约为他们准备的干净衣服,虽然这些衣裳大多都是穿了很久的旧东西,但这对于那些饱受苦难的飞龙族人来说,也足以感动得以泪洗面。
“我飞龙族人的恩人呐!”犹获新生的他们,虔诚的跪倒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不断地当着众人之面,向尖听表达心中感念之情。
“我等在做出如此冒犯之事后,红剑您非但不计前嫌,还同意将我们收留!这样宽广的胸怀,实在不是常人可以想象,我等替飞龙一族全部族人,向您表示深深地感谢;今后若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我飞龙一族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尖听红衣红发,腰别依特昂异族王剑,乘坐一匹赤sè骏马,信马摇缰于人群之间,不仅气度从容,更显英姿勃勃。面对飞龙一族的跪拜,尖听并不下马搀扶,反是将目光偏向一旁,视若不见。尖听原本不想搭理这些飞龙族人,却不想在听到对方后半段时,弹压下去的怒火,不禁又勃然大炽!
“你们说什么?听这话的意思,光是收留你们还不算数,莫非你们还想将整个族群都迁徙过来吗。简直是自说自话,又有谁同意你们这么做了?”尖听有话直说,根本不做半点遮掩,这弄得那些飞龙族人十分的尴尬;他们见战狼城初立,城内地域辽阔而人口稀少,本来是想糊弄一番,让飞龙一族的族人们离开世代幽居的谷底,重新过上正常人类的生活。却不想刚刚说到一半,就让尖听一眼瞧了出来,后面的话自然也都说不下去,只得重新调转话题说:
“我们已听说阿布里亚多在与异族人之战中的英勇表现,他摧毁了无数异族人珍贵的机械战车,而最后虽然英勇负伤,但相较所获得的荣耀,阿布里亚多一定也能够心满意足了。”若前面的话是有所企图,而后面这些话则纯粹是在拍尖听的马屁了,他们将飞龙受伤的原因全部归结于依特昂的异族大军,将重点指向荣誉。
而尖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当众讥讽道:“昨rì在飞龙前痛哭流涕,而今rì忽然又喜笑颜开,大话荣耀?如此反反复复,自以为是的东西,正是我尖听所鄙视的。凭什么认为飞龙能够心满意足的死在你们的刀下,你们又有什么资格代表飞龙的感受?而依我看来,飞龙就在被我们驱使的那一刻,便已经因为失去zì yóu,陷入了深深地痛苦与绝望,又何谈什么荣耀,这不过就是一些强加上去的东西罢了!”
一席话毕,在场众人全都寂静,他们对此感受不一,有的确实为飞龙而感到悲伤,有的则钦佩于尖听的敢作敢当,也有一小部分,则是陷入了深深地羞愧。
“走了!”尖听无心停留,只手一挥便要离去,将近城门时,尖听忽然又勒马停住,背身向那些匍匐在地的飞龙族人最后说道:“我尖听又不是临阁之主,而至于能否收留你们的族人,这样的决定权似乎并不在我。”
言毕,尖听便立即策马扬鞭,带着星雨等人向城外飞驰而去了。只留下战狼城前的等等军民,望着他们疾驰在风中的背影,在原地阵阵地发起了呆。
姗姗来迟的白约,以及其他前来送别的城中头目,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就看着尖听四人消失在了远方。“哎,这应该就是红剑的作风。”白约望而长叹道。
“快将城门关上!”由于战狼城内空虚,为防不测,修地丝急忙命人将城门重新封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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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听四人沿着东陈国与央国的边境线,一路北上直取东卡南境。短短三天时间,他们就已经赶到了事前约定会面的废弃土堡跟前。这时天sè正晚,一路上披星戴月的他们,到了这个时候,皆已人困马乏,而尖听等人根本不知道,土堡内此时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们自己送上门去。
“驱狼,你帮我将马牵去送料罢。”尖听便跳下马背,向后随便的丢出了手中的缰绳。“不用着急,我先进去吓唬他们一下。”说完,尖听自顾先行一步,只身向堡内走去。
“又来这出,你把我驱狼当成什么了?”驱狼笑着抱怨道。由于他与尖听存在一些距离,于是,驱狼便先用自己的特殊力量,将那匹马牢牢控制,而后使马自己走到他的身旁,取过马身上的缰绳,方才解除对它的控制。
“既然这样,那我们的也交给你。”星雨见驱狼将能力使用得如此娴熟,刻意想要刁难一番,于是他就将自己与冰女的马儿,以同样的方式,向驱狼丢了过去。但这显然无法难倒驱狼,如今的他面对这种灵魂较为微弱的动物,想要维持双控,已经不算是什么难事。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两匹被星雨丢出的马儿,便像是镀上了一层强大的灵魂,垂软松弛的骨架蓦然挺起,雄赳赳气昂昂,一扫之前的疲态。
冰女拍掌嗤笑道:“哇,狼哥本领又jīng进不少,居然能够同时控制两只生物了。”
星雨却不那么认为,他有意在旁做出各种姿态,诱使驱狼分心而发生失误。“看着,在我的干扰之下,他可坚持不了多久。”
“你别逗我。”驱狼强忍笑颜,无奈之下,他只得闭上双眼,而星雨却是更进一步,使用魔音在他耳边发出各种怪笑。
就在三人打闹之余,废弃土堡内却传来了尖听的声音:“小心,有埋伏。”不过一会儿,尖听便手持长剑,从里面狼狈不堪的冲了出来。
星雨见状惊愕,说道:“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将红剑逼出这副德行?”他立刻使用超声向周围刺探,很快便得到了来自声波的反馈。“奇怪,那里面为何什么都没有?”
正当星雨狐疑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冰女的惊叫之声,回头望去,身后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多出了三个身穿灰袍之人。而其中一人,脸上肌肤都已烧伤,看模样竟是十分的恐怖。
“小心,他们中有一人,能力十分的古怪。似乎是可以瞬间移动,而且看样子,他还能与人共享这种力量。”尖听见身后的追兵,竟在分秒之间,已尽数转移到了星雨三人周围,心中大感焦急。
“瞬移?这种力量也可以共享吗?”星雨本以为自己的魔音可以共享,已经是难能可贵,却不料这世上,竟然还有远比他更加厉害的,拥有共享属xìng的超级力量。
“你们三个赶快收紧防御,小心让这三个卑鄙的家伙,钻到了你们的空子!”尖听大声提醒道。
驱狼首先做出反应,他将自己控制下的两匹马,不由分说的向三人撞了过去。眼看就要得手之际,当中那人仅轻轻地向两旁一点,原在那里的三人,就像是突然蒸发一般,再也不见了踪影。
“他们一定还在附近,我来找到他们。”星雨闭上双目,立即发起超声刺探,这一次他将搜寻的范围固定自己的四周,很快就找到了目标的位置。
“他们,在那里!”星雨睁眼疾指道。而后,再由于驱狼策使双马,以肉身向他们辗压而去。
“哈?没想到他们当中还有这样厉害的侦查xìng质的能力者,看来就必须先将他解决了?”三人中,最后边那个模样高瘦的灰袍能力者,如是说道。
“哼,休想伤害我的星雨哥哥!”冰女鼓起嘴巴,双臂平侧伸出双拳,以星雨为中心,渐渐开始结起冰盾。
瞬移三人组见状,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纷纷惊跳的说道:“冰女!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找得就是你!”
尖听本对三人的身份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然而当听这些人想要逮住冰女,心中则更加肯定,这三人就是革法的走狗。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革法成员,心急之下,语气难免急躁:“你们看好这蠢娘们,我这就过来!”
冰女一努嘴,反唇相讥道:“你才蠢呢,看你被人家打得屁滚尿流!”说罢,她又不停地向尖听使出鬼脸,气得尖听狠不能立刻过去,给她送去一些教训。
外围,三个灰袍能力者,也不急于冒进,他们与驱狼控制的双马,简单纠缠几回合后。那个高瘦的灰袍能力者,这才开口说道:“虽然不知道此人使用的究竟是什么能力,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的能力不仅仅善于探测,似乎还有一定的杀伤能力,我在他三十步方圆内,看到了明显的能量波动,而且那似乎就是他目前的能力极限了。”
“他是如何看出来的?”星雨大感吃惊,三十步,那正是他声波杀伤的最大范围,而那三个灰袍能力者,在洞悉这一条之后,也立刻明目张胆向前闪动过来,他们只在三十步的边缘反复徘徊,不难看出,他们正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尖听见星雨和驱狼似乎可以支撑一阵,心中暗想:“这三人形同鬼魅,若不能出其不意,恐怕连他们一根毫毛也逮不住。”想着,尖听决定绕道后方,对三人实施前后夹击。
只是让尖听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那位看破星雨攻击范围的高瘦能力者,正是革法中有名的“通天眼”,在他的强大视野覆盖下,任何细小的能量波动,都无法逃出他的法眼,更何况是像尖听这般的大活人?他们之所以置之不理,只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将尖听放在眼里。。。
“我记得你的能力施展范围是在二十多步的样子?”中间的瞬身男,问他左边的丑陋男子道。
“没错,就差那么一点点,事情就要好办了许多。”这位面部重度烧伤的男子,可以将任何物体逐渐增加重量,若不是因为星雨的能力范围较大,此时他便可以为星雨的心脏加重,直至心脏从胸腔脱落,杀人于无形之中。
“那这样的话,也只能使用老办法了。”瞬身男无奈地说着,看样子这个所谓的方法,似乎是有些麻烦。
“小心!”星雨全神提防,将冰女拉得离自己近一些,同时有不断地招呼驱狼,向自己身旁靠近。但他这一举动,对那三人而言,却是正中下怀。
他们将瞬身的角度逐渐提升,数十道绝影后,那三人竟已闪烁到了星雨等人的头顶,未等星雨做出任何的反应,上面三人娴熟的从身上摸出铜板,当空做出抛洒之状。那位面部烧伤的重力男,跟着在铜板坠下之时,在上面施加了千斤的重力,即便这些铜钱飞出重力男的能力范围之后,这些铜板坠落的力量,依旧犹如子弹一般。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将驱狼控制的两匹马,透出了马蜂之状,一左一右相继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次,该扩大一下范围了。”瞬身男说完又继续向上提升高度,他带着身旁的两人在空中,一连做几个瞬身,每到一处皆抛出为数不等的铜钱。随着他们变换次数的增多,天空中竟在一瞬之间,被铜币所覆盖,唯有这落下的速度,还远不及之前的那一次的坠落。
星雨和驱狼顿时明白了过来,虽然头上的钱币还远在高空,但由于覆盖范围极大,想要徒步与他们周旋,已经无可能。而此时驱狼手中唯剩两匹骏马,已不够他们三人所用。
“星雨!”驱狼一拍他的肩膀,急急说道:“你比我重,你自己乘坐一骑,剩下一骑我与冰女共乘。”
“你胡说什么?”星雨诧异。
驱狼自觉理由荒谬,急忙更改道:“我可以控制马匹,让它潜力尽放,就像我控制那头老迈的飞龙一样。”
星雨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什么,暗思:我知道你喜欢冰儿许久,只是一直以来,你为了成全我们,只将这件事埋藏在心底,不肯当面说出来。而事到如今,生死未卜之时,也难免流露出内心的真情,想要与冰儿靠得近一些。
“那好,就这么办。”星雨爽快的答应下来,翻身爬上马背,而目光却有意避开冰女与驱狼。
“你先上马,冰。。。”驱狼声音乱颤,他好想亲口叫声冰儿,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犹豫了下来。
驱狼将目光从冰女身上移开,眼中柔情化作点点哀伤。“星雨,你要好好待她。”他向星雨最后叮嘱了一句,便使出自己的力量,将星雨与冰女脚下的骏马,收入自己的控制之中。
“一定要活下去!”驱狼双目皆勇,他知道这注定将是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于是所有的潜力,以折损寿命的形势,从体内喷涌而出。
“呜嗷!”明明是两匹再普通不过的马儿,在这个时候却发出了有如猎豹的嘶鸣!
瞬息间,星雨回过神来,他发现驱狼依旧站在原地,急声大叫道:“你想干什么!”星雨当然知道驱狼想要干什么,也终于明白驱狼的真正意图,心头犹遭重拳轰击一般,对自己充满了自责:我真不是个东西,我简直就是一个小人。
再多的悔恨也已经无济于事,空中抛洒已毕的三人组,突然闪身下至地面三十步的高空,由那位恶容重力男,将恰好从上面落到眼前这个位置的钱币,一一施加千斤的重力。强大的能力覆盖面,使得空气中产生一道飓风,从头至尾,所到之处犹如雨打沙滩万点坑。
“跑?这样的速度,就算你们有马又能如何?”瞬身男,携千钧之力,背靠飓风,恶魔降临般直指驱狼与星雨。
“这样的速度算的了什么!”驱狼倔强的伫立在飞沙之中,所有须发皆尽倒竖,宛如与恶魔相抗的天神,散发出他生命中最后的光彩。两匹在他控制下的骏马,心脏以超过寻常十倍跳动的速度,将足够的氧气通透全身,而后震蹄拍打地面,暴走间,骏马身体难以承受巨大负荷,无数细软青筋皆如豆芽一般,在体内展开断裂。两马穷极毕身苍劲之力,如同出弦的弓矢,向前方四蹄翔尘土而去!
“驱狼!”尖听亲见驱狼在钱币雨下,被打成了落地的柿子。悲痛的他,不禁朝天狂吼一声,周身迸发出火一样的力量,将周围无数野草,连根折断!
“你曾在我重伤之时,救过我尖听的xìng命,而我尖听为何只能眼睁睁的看你死于非命!”尖听一生重情重义,自从他遭受教皇摆布,错杀全家之后,他生命的全部寄托在了偏听,以及他为数不多的朋友。此时,他亲眼见到驱狼殒命,而死状又极度惨烈,体内的一股源自泽明氏家族的力量终于被彻底唤醒!
“纳命来!”尖听双腿微屈,前背稍弯,整个人犹如盘虬之巨龙,将眼前的一切一瞬臣服。
野草飞乱下,两匹耗尽全力的骏马,全部气绝当场,星雨、冰女也在尖听无差别的能力震慑下,全部失去了知觉,他们随着骏马倒下的惯xìng,向前飞出数十米。而那些瞬身在半空的三人组,也在这个时候,全部失去知觉,其中那个满脸烧伤的革法能力者,当场头部着地而死。剩下的通天眼和瞬身男,也都奄奄一息,竟不知遇上了何等魔物?
尖听这一招使完,已突破了他自己的极限,紧随而来的便是剧烈能力反噬。他的心跳瞬间加速,眼睛里的血丝因为强大的副作用开始爆裂,体温也随之骤然升高,使得尖听觉得自己就像是快要燃起一般,眼前的世界,充满了血腥的红sè。
“坚持住,不管怎样,我也要杀了那个能够瞬身的男子。”几度进入半昏迷状态的尖听,硬是凭借自己的毅力,支撑着自己前行的步伐,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第一次让尖听觉得那么漫长,长到就好像需要他用尽一辈子的时间。
尖听将所有的jīng力都集中在腿脚,一直等到他走到仇人跟前之时,他的背已弯曲得没有了模样。瞬身男和通天眼意识尚存,但身体却离奇的不能动弹,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见到的是一张能力严重失控后的脸庞,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还能拥有意识的人,却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异事。
“驱狼兄弟,我为你报仇!”尖听首先使剑刺死瞬身男,又对着通天眼胸前刺出一剑,之后便如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昏倒在通天眼骨瘦如柴的身体之上。
星雨醒来时,天sè已是暗淡,他的耳力雄厚,已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异动。他悄悄叫醒身旁的冰女,自己又找到尖听的位置,迅速地摸了过去。他见尖听竟仅凭一人,便将如此厉害的三人一并解决,心中震骇无比。但此地不宜久留,星雨也来不及多想,立刻背上尖听,将目标锁定东卡裂谷,准备到那里暂避强敌,让尖听好好的养伤。
“驱狼的尸体我们带不走了,但也不能让他曝尸荒野,全部点火烧了。”星雨向冰女吩咐道。冰女洒泪点燃驱狼周围的野草,恍惚间,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走,有人过来了。”
“会不会是随心他们?”冰女抚过眼角的泪水,将一双惊动波澜的明澈双眼,与黑暗中神情复杂的星雨相互交织。
星雨怔怔地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这应该不像是他们的声音,而我们现在的状况,不能留下来冒这个风险。”
冰女尊重星雨的选择,她默默站起身子,此时明亮的火焰,已将驱狼吞噬其中,而这对于冰女来说,火焰铺盖下躺着的那个男人,正像是生命中的某位至亲之人。不,事实上,那就是自己的亲人,而且名符其实。
冰女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