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同才搞这些私底下的小动作，也只能是小插曲。
无伤大雅的事情，杨主任也不想和袁主任闹翻脸，当然如果袁同才那么不要脸皮，和他争“职工持股计划”这杯羹，杨子轩也不介意，给他使点绊子。
不过，直到中央派遣下来那几个专员，在益汽驻扎了一周，考察完毕回京，袁同才也没脸皮继续派曹玲过来搅局了。
袁主任还是要脸皮的，杨子轩只能这么解释，本来和一个小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小青年争政绩就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还用些下三滥的手段，闹大了，只怕袁主任好不容易积累那副中庸清廉的形象，就要泼上一层墨水了！
到了年关，杨子轩身兼数职的烦恼就出来了，既要写省纪委这边的工作总结，又要写省政府企改办的工作总结，两头跑不止，还两头都有一堆报表要处理。
工作总结，杨子轩当然亲自动手，但是那些报表，就直接丢给了胡凯处理，一方面是对胡凯的信任，另外一方面也是让胡凯多多熟悉纪委的工作，他要是在年后被调整，胡凯多半就要直接下放到纪委机关工作了。
除了工作报表之外，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就是年底的考核和评比。
泛滥的年终考核评比，有些基层干部形象的比喻为轮番轰炸。名目繁多的评比达标表彰项目，让许多机关干部都招架不住。
纪委这种机关，在年底考核当中一般都是拥有考核别的单位的权力，那些被考核的单位一把手，二把手，都纷纷提前来和杨子轩联络感情，杨子轩腻烦这种形式，不过他被抽调到到考核组担任副组长，工作职责之所在，对于一些被考核单位，提前和他联络感情，好烟好酒好菜的款待，杨子轩也只能笑纳了，借此和其他一些机关单位的一二把手，好好拉拉交情，对他未来也未尝没有好处。
抱着这样的心态，杨子轩吃吃喝喝了几天，才被程思宇通知，黄文清想要和他谈谈。
黄文清年底也忙着严审各项指标的落实程度，百忙之中还是抽出时间，和杨子轩见见面……不过这次黄文清看杨子轩的眼神，多了一丝难解的笑意，而不是平时的面瘫。
“看来，年底各种考核评比，把你养得肥肥白白了……”黄文清态度摆得很自然，甚至很罕有的开起了杨子轩的玩笑来。
揣摩不到黄文清的来意，杨子轩也只能干笑几声，糊弄几句，“有些机关领导太热情了，每天就堵在我家门口说要联络一下感情，我也不能把这些同志拒之于千里之外，那也寒了同志们的心……”
黄文清捻灭了烟头，在烟灰缸里面挤压了一下，才拿起桌面上面的茶杯喝了一口，提了提神，平静说道，“按照你的意思来说，就是这些考核评比太多了？你看需不需要砍掉一些……”
这么一句，立刻让杨子轩心惊肉跳。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问题出在黄文清的语气上，一个省长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和一个厅官说话，难免会让人坐立不安。
黄文清越是放低姿态，杨子轩越是害怕。
“我只是负责考核的，省委省府指哪里，我就往哪里打，这种决策性的问题，还轮不到我指手画脚吧……”杨子轩觉得，既然揣摩不到黄文清找他的用意，那么把自己的姿态摆正，总是没错的，摆正姿态，就不怕黄文清趁机挑什么毛病。
‘“你这个同志啊……”黄文清在杨子轩脸上盯了一会儿，才突然笑道，站了起来，挪开凳子，缓缓走到窗边，“在经济工作上面，你捣鼓出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为什么在机关体制改革上面，就这么保守和谨慎呢？”
杨子轩转过身子，面对着立在窗边的黄文清，声音压低，“我恪守我的本分而已。机关体制改革，是我工作之外的事情，不宜随便表态……”
黄文清哑然失笑，这个杨子轩，真是滑头，明明怕砍掉一些考核项目会得罪人，偏偏就不说出来。
年底考核和评比，可以说是一些机关，尤其是一些清水衙门一年工作的重中之重，考核评比排名，关乎着单位一把手的政绩，关乎着单位员工的年底奖金，真要砍掉，不少单位都拿不到这样一笔年底奖金了！
要砍掉考核项目，就等于砍掉人家的财路，绝对是个得罪人的活。
杨子轩不敢随便表态，就是担心黄文清会因为他的表态，直接就把他摁在机关机制改革的位置上面，让他干这项吃力不讨好，又十分得罪人的工作。
按照以往他和黄文清之间，十分恶劣的关系，黄文清还真是干得出来的。
“算了，你既然如此的怕事，守口如瓶的……我就不问你这个问题了……”黄文清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面，杨子轩也调转身子和黄文清面对面。
“我找你来，主要还是和你谈谈今年全省经济工作指标的落实情况，想让你参与制定明年全省的经济目标……”
黄文清微微眯着双眼，从抽屉里面拿出两份写得密密麻麻的报表，都是今年全省经济指标落实的情况，杨子轩瞥了一眼，这些指标落实得都很勉强，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统计局修改的，水分很大的。
“实话跟你说吧，今年我省经济工作不怎么理想，当然和我省政治局势也有关系，我本身也有承担一定责任……”黄文清开诚布公的说了几句，“尤其是在财税政策上面，我省没能和中央保持一致，吃了很多亏，这个我会在年底的经济总结大会上面做个检讨……”
这几句话说得很实在，但是却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黄文清摆出了一个直面错误，改正的错误的态度，让杨子轩更加的疑惑。
难道黄文清已经通过派系运作，使得自己在分税制站错队和张温案的双重影响下，都安全着陆了？
如果黄文清安全着陆，那么明年，他这个省长位置还是坐稳的，那陈志温呢？
杨子轩迷茫了，他没想到黄文清派系运作的手腕这么强大，出了如此多的问题，几次在财税政策上面不和中央保持一致，还能安全着陆！
“这个，省长，这个制定明年经济目标的工作，应该是省府办公厅和计委的工作，我参与进去，名不正言不顺的，恐怕不妥吧……”杨子轩把两个报表重新放回到桌面上。
黄文清瞥了一眼杨子轩，这个小子，有心计，也能忍耐，如果不是形势需要，他还真是不愿意把杨子轩放到自己身边呢。
黄文清在前几天，亲自去了一趟京城，给支持自己那些中央领导分别汇报了工作，花了不少心思，让这些中央领导，对他继续保持信心。
黄文清所在的派系属于保守系里面的既得利益派。
保守派内部分化严重，分裂成几大派，有重视血统重视马列信仰的，党性原则强的血统派，这一派的干部大部分都较为清廉，党性原则强，信仰忠诚度高，但是思想异常的固化和僵化，排斥一切的新鲜事物。
还有在以往政治运动中失意谋求倒退回到以前日子的怀旧派，这一派的人，除了思想固化之外，还想极力倒退到以前的日子当中，属于以往政治斗争运动当中的残余势力。
还有黄文清所在的既得利益派，这一派的人，属于已经在国家政治生活当中，拿到了一块不小蛋糕的人，这些人既不希望倒退，也不希望改革，保持现状，才能维护他们的最大利益，属于保守系内部最为强大的一派。
总的来说单单是保守系内部就分裂成既得利益派，血统派，怀旧派。
黄文清在既得利益派当中，属于中年后备干部之一，本来可堪大用的，但是接二连三的在经济工作上面毫无起色，分税制站错队和张温案的牵连，更加是对他仕途雪上加霜，不过他背后的派系对他以往的工作还是认可，所以才竭力保了他下来。
只是在黄文清回来紫金市的时候，派内的一个元老找了他谈话，在末尾说了一句，让他和大名系那些官员搞好关系，这次大名系的表现甚为抢眼。
回来之后，黄文清苦思冥想，才想出了，怎么加强和大名系合作的一招！
“我找你来，其实就是想问你，想不想放弃纪委那边的工作，来省府办公厅这边工作……”
图穷匕见，黄文清终究是还是亮出了他的底牌和这次的目的了。
只是他亮出这个底牌，也太吓人了，杨子轩一下子也被他弄蒙了。
“担任专职省府副秘书长？”杨子轩试探性的问道？
黄文清摇了摇头，“只是担任一个裸着的副秘书长，有点委屈你了……直接担任省政府秘书长，你年轻，在资历上面可能有些人拿来说事。所以可以折中一下，你可以先过来担任省府副秘书长兼任省府办公厅主任，明定正厅级，过渡一年半载，再提拔到省府秘书长……你看怎么样？”
这可是一个很大的诱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