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方志申是见不到杨子轩的！
毕竟在市政府，除了那几个副市长和市委常委级的领导之外，哪个可以不事先预约，就能够直接见到的杨市长的？
从政府门口到市长办公室的门禁还真是不少。
这样做不是为了搞什么市长的神秘性，也不是为了什么安全，而是为了工作能够有序进行而已，如果没有这些规矩，谁都可以来给杨子轩汇报工作，那杨市长一整天都不用干其他事了。
方志申见杨市长事先没有预约，因为方志申觉得事情紧急，应该有个轻重缓急，他也来不及预约。
中石油已经敲定选址在江阳区，奠基迫在眉睫，但是施工方还没敲定，市内，省内活络心思的人还真不少。虽然是中石油方面单独投资，但是为了工程在人家广陵的地头上，享受着税收和土地资源上面的优惠，中石油方面很自然的把施工单位的选择权让给了市政府，让市政府给他们挑选有资质的施工单位……方志申知道时间也不多，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想要见一见杨子轩，他了解到这个项目是杨市长带队京城亲自拉来的，那么杨市长这一关是怎么都要过的。
市府值班室给杨子轩通报了方志申恳求见面的消息，杨子轩本来不想见他的，但是得知方志申是市一建和市四建重组企业的老总之后，同意见一见……在调整副市长分工之后，建委调整到常务副市长樊康的手下，杨子轩也想了解一下樊康治理下的建委情况怎么样，才同意见一见。
“我知道你的来意，现在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陈述你的理由，因为半个小时之后，我有个会议要开……”杨子轩看了看表，喝着茶道。
方志申立刻紧张起来，本来他没抱多大希望的，毕竟中石油选址，这么大的工程，新城建设能够接单的可能不大，比新城建设强的建筑公司太多了，但是杨子轩愿意见他之后，他心头又燃起希望来。
“市长，我们新城建设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个工程，企业破产重组之后，政府持股百分之六十，银行债转股之后持股百分之四十，虽然没有了还债的能力，但是银行那边也挑选了人选干涉我们的日常经营，但是银行挑选的这个人是个草包，根本不懂工程施工，也不懂管理，搞砸了我们的几单工程……企业重组之后，除了少部分原来职工下岗分流之外，大部分职工都毫无保留的转移了过来，如果还接不到工程，我们可是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了……”方志申几乎是一把辛酸一把泪的，还举了几个职工几个月没领到工资，生活艰难的例子……杨子轩抽着烟，许久才道，“这个项目呢，给你们新城建设也不是不可……”
方志申脸色登时露出了一丝喜悦，激动道，“真的？”
“但是！你听我说完，但是你确定具备做这个工程的资质？”杨子轩微微一笑，“不用给我拍胸脯作保证，会有专门的评估机构对你们新城建设的资质进行评估的，这个评估机构是中石油方面从京城请过来的，如果你们新城建设真有这个资质，可以由你们新城建设接单也没问题，但是如果资质不够，你们新城建设可以使丢脸不少啊，声誉也要受到极大的损伤啊……”
方志申这下子脸色不好看了，说实话，新城建设在破产重组之前，就已经变卖了不少家产，比如工程车和挖掘机被变卖了不少，高层次的工程师也有部分流失，现在是否能够达到人家甲方要求的标准，还真是难说。
“市长，您看我们是刚刚破产重组后组建的企业，元气大伤，在资质方面可能达不到甲方的要求，但是不代表我们没能力做这个工程啊，我们的职工，都是在建筑行业摸滚打爬的五六年的，做出来的工程，质量绝对有保证，做这样工程绝对没问题，何苦要任由那些评估机构设计的硬性指标而把我们排斥出局呢……”
“这些话，你不用向我解释，你去向评估机构解释吧……我不是建筑专家，我不能用拍脑袋决策来代替专家的意见！要是到时施工过程中，出了什么事，达不到人家中石油的要求，对我们的投资环境也是一次极大的损害……”杨子轩晃了晃手，否定了方志申的求情。
“市长，……市长，你听我说……”
“好了，就这样吧！”杨子轩朝方志申挥了挥手，示意送客了。
看着方志申落寞的背影，杨子轩叹息一声。
不是他狠心对新城建设的那几千职工弃之不顾，而是这个方志申在这个时候突然跑过来给他哭可怜，背后很可能有人在指点，而且他哭可怜的姿态，也太缺乏专业水准了，如果真是为企业职工着想的，早就在市长办公室里面死缠烂打了，怎么可能他说一声送客，就乖乖走人呢？……如此顺从的走人，无非就是怕激怒他这个市长，头上乌纱帽掉了而已……对于方志申的过去，杨子轩不甚了解，但是至少从现在看来，这个方志申没太多水平，新城建设破产重组之后虽然有银行代表在管理层，但是人家银行代表只会想着怎么抓紧机遇帮公司盈利，这样才能够早日脱手手里面的股权，而方志申却在他面前编排人家银行的不是，还不是官僚思想在作怪……而且新城建设破产重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银行代表进入管理层，那段时间，也没见新城建设盈利，也没拿下多少施工单子，倒是银行代表进入新城建设管理层之后，方志申这些人就把自己的软弱无能的污水，都往人家银行身上泼，变着法子把新城建设的发展停滞归咎于人家银行……虽然杨子轩不知道个中具体内情，但是听着方志申的汇报，就已经基本猜测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方志申，整天脑子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宋静聪从门口悄然进来，杨子轩就立刻当着他的面批评方志申起来……“不想着怎么搞好企业，反而把新城建设无事可做的责任都推到人家银行身上，然后反过来朝政府，要钱，要补贴，要项目……装可怜？哭穷？”杨子轩有些嗤之以鼻。
“不仅仅是新城建设存在这种情况，市内的国企普遍都存在这种情况，亏损不从自身找原因，不从管理方面找原因，全部归咎于市场大环境的变化，然后找政府要钱要项目……”宋静聪做过县长，对于基层这些事儿门儿清。
“对了，这个方志申是怎么坐上这个新城建设的老总位置啊？我听他汇报没什么水平啊……”杨子轩瞥了宋静聪一眼。
“我刚查了一下，方志申在出任新城建设老总之前，就是市四建的总经理，带头破产逃债，惹毛银行，他是有份的……”宋静聪缓缓说道。
“真是岂有此理，这种干部就应该扫地出门，哪有还重用之理，市里面是怎么用人的？”杨子轩眉头紧皱着，问题还是指向了组织部，建委这些用人单位了！
“听说当时建委里面也很多反对声，最后方志申还是被组织部敲定为新城建设总经理人选……”宋静聪做事的功夫还是很扎实的，连这种小道消息都打探了过来，其实宋静聪在得知杨子轩同意非常规的接见一个副处级的市管干部，就知道杨子轩可能要拿这个人做做文章，才对方志申做了详细的调查。
“他来找我哭穷哭可怜，估计是有人在背后导演……”杨子轩一时之间也猜不出是谁，但是导演手法实在不错，如果不是杨子轩这种在商场摸滚打爬过的人，也很容易被骗。
“为什么这样说呢？”宋静聪有些惊讶，虽然他对方志申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印象就是脾气比较软弱没水平，来找杨子轩哭穷也很正常，不知道杨市长为什么要说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杨子轩看出了宋静聪眼里浮起了一丝疑惑，就解释说道，“新城建设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资质并不能做这个项目，但他还是来找我哭穷，我想无非就是，有别的用意。估计是有些有资质的民企，故意在背后唆使他来找我的，直接绕过建委和分管副市长找到我，让新城建设先把工程拿下，然后私底下外包给这些民营建筑公司和包工头们，新城建设从中赚取差价……”
宋静聪一拍脑袋，笑道，“还真是！没防着他们还会来这么一招，这么说来，这个方志申很可能真是一个傀儡！”
“可能是一个用来试探我态度的傀儡！”杨子轩冷哼一声，脸色沉了下来，陷入了沉思，他可不把方志申登门找他哭可怜当成一件孤立的事件，分管建委的副市长樊康，在这件事里面到底充当一个什么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