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阳光从东边云层中撒下,照射在行进中的一众兵士身上不但是身体上的暖连他们因杀戮冷至极的心也开始有着温暖渗透,神色也都是慢慢清醒了起来。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红着眼已经疯魔一般的兵卒,看着身边只余不到五百的士卒,因着自己的命令而引发的大战刘涣也是有些欲哭无泪。望了望一旁虽然有些气喘但还是催促着他去找将军的钱渊,刘涣眼中凶光一现但还是很快就隐秘了下去。
因为现在他们的同盟关系依然存在,这钱渊也是在这队伍中唯一能够凭借气息就能够辨认出毅行的人,而此时最大的任务就是找到方国珍。在找到将军之前,不管有多少矛盾他们也只能是盟友,刘涣按耐住心中的杀意对钱渊强笑着道:“现在就去南城军营,到时还请特使多多费心了。”
看他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钱渊只以为这将军是因为损失大量兵士的缘故,也不多做疑心,当即转过身随着前方带路的兵士一起向着南城军营快步行进而去。
一般来说军营都是设立在城外的,但方国珍为了防止朱元璋大军突然南下,城外大军回援不及时下以造成城内守卒缺少的情况,所以自方军回师庆元后就在这东西南北四门处的城内都设立了军营,军士屯驻时日间操练和城门们的换防也方便了许多。甚至是周边百姓在听见那军营之内不断传出的喊杀声,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安全之感。
而此时的南城下的军营之内,因为绝大多数的兵士都已经出营平叛去了,只是剩余了一些伙头兵等后勤兵士看守着营帐辎重,各处军帐空缺与着往日间的喧闹相比也确实是显得空旷了许多。
因为这些兵士在营帐之内负责看守的事宜,所以城中各处的打扫与着那用来操练的空旷草场的修整也是归了他们管。听着那城内街道之中响起的喊杀声,相比于那些兵士的拼死混杀,这些在军场里不断翻修土地的一众伙头兵们虽然劳累但也都是没有什么怨言,甚至想着他们这些连刀柄都没有摸过几次的人没有派上那战场上去送死,反而是有些庆幸。
虽然想着不用拼杀白白丢掉性命干劲也是十足,但那也只是相对性的,这做的时间一久加上军营之外的喊杀声经过一夜还是不断传来,唯恐那些叛卒突然攻入营中所以他们在做活时也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在草场上一个个的伙头兵拿着铁铲在来回巡视着,只要是看见有凸起土块或是凹陷下去的小坑他们就是负责把这土块铲掉或者是把凹坑给填平。虽然这活是有些简单对比营外还在拼命的军卒消耗的体力也是比较少的,但是架不住这量大啊!
起初这军营设计时就是按着一万人的标准来做的,还要宽阔一些不能太过拥挤,城下周边的百姓住户也都是特意清空了。此时,就这一处南城军营的草场就是如后世那三个多足球场那么的大。而且那营长又是怕他们静下心思就是胡思乱想所以就给他们增加些活量,就让这十三人的伙头兵士细致的把草场给修整一遍。
这已经是第二遍的修整草场了,伙头营中掌勺的梁宽人如其名身子也是异常的宽阔。此时,十七八岁的梁小胖子睁着他那双咪咪小的眼睛使劲盯着前方那明明平整无比,但却硬是被营长说成是一个大坡的平地而疑惑不已。
他以为是自己眼睛不太好看不太清,或是这大坡太大以至于他脚站着的就是这坡道的一部分,但事实就是梁宽走遍了整个草场这地方也就是那样的平整,实在是找不出那被说的突棱起的一块来。虽然心中有些恼怒这是没事找事做,但是营长叫他休整的命令已经下达来了也容不得他所去拒绝。
这修整也就修了吧,可营长又是没有拿出什么样的标准来,只是留下了一句话:“等会儿我再来看看,如果不满意的话小梁你这个月的饷银也是别拿了,吃得好像还没有你做的多!”
早知道就是不偷懒了,梁宽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愤。都是家有老小的,当初也就是因为吃得多为了不拖累家里才是到这军营之内混口饭吃。又是时逢乱世父亲与着兄长也早已没有了活计做,要是这个月饷银没有了那全家老小还不是得喝西北风啊!
伸着那只胖手捏了捏与他一般高的锄头,梁宽颤着如波浪般翻卷的大大的肚皮深吸一口大气就是要干起活来,这时在他左边不远处却是响起一声声“嘿咻嘿咻”的声音。梁宽转眼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军中有名的大傻子已经跑到他侧边没头没脑的干起了活来。
梁宽眼珠子转了转,肉肉的嘴唇上扬起狡黠的笑意。心中有了想法也就是没了那个要干体力活的决心,想到就做便也不再迟疑扛着锄头便是向他快步走去。
说起这南城之中出名的大傻子,本名姓王至于叫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也是因为自从他至营中起五年来战友们死的死残的残,军中兵士一轮接着一轮战死战卒后他又是有着天神保佑一般的命运,不管怎样艰苦的战役他都是没死过甚至连一点重的伤也是没有受过一直存活到了现在,到最后连方国珍也被惊动还亲自接见过了他。虽然命是好命,但是他就是只有一根筋般对于长官的命令唯命是从,虽然这也是好事,毕竟哪个队官不想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块头又大力气又猛对于自己的命令又是能够坚决执行下去,有一段时间这王大傻还是在这庆元军营之中成了远近闻名的香饽饽。
至于这有好的性格自然也就是有坏的个性,他牛脾气般异常一根筋的地方就是在认死理、认死人。王大傻虽然是做事不问对错原因都会坚决执行命令,但是他也是认死人的这么一个人,他也就是认得他那第一个队官也就是现在伙头营的营官的命令,其他人要是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说着不管对错是否对他有利凶的事情都是不会去理会的,有时候说的烦了反而会怒目而视,加上那快两米的块头往哪儿一杵干瞪着你自然是有一种廪人威势的。
就是因为这脾气除了伙头营营官刘先之外谁也指挥不动他,加上他时常露出的傻笑所以军营之中久而久之便有人给他起了一个王大傻的名号。也是因为这一根筋的性子,让着王大傻在军中也是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毕竟个人的勇武还是比不上那军阵集结起来的杀伤力的,而这刘先因为做事太过耿直被贬去了伙头营,而这王大傻自然是要追随而来的。
因为他这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原本副百户的职务追随这伙头营营官来了这伙头营,从着一个小兵做起整天也还是乐呵呵的样子,又是让他在军中出了一把“义薄云天”的大名。
此时梁小胖子也就是对准了这么一个全军闻名的人,虽然这王大傻只听营官的命令而那块头威势也端的吓人,但是梁宽却自有他的办法治这大块头。
快步走到跟前,望着这王大傻胡乱挥舞着锄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在眼前直挖出了一个大坑,梁宽此时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想着不用那么吃力的挖土,兴奋之中便是咳了咳嗓子对着他严肃道:“王大…兄,刘营官方才说了,在哪儿草场上还有一处不平的地方,叫你挖去。”
王大傻抬起头来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虚汗,朝着梁宽嘿嘿一笑几下把他的地方再挖大一些,便爬出坑来扛着与他身形相比反而有些娇小的锄头便朝着那双胖胖小手指着的地方快步走去。
一见这傻子果真如自己所想的一般严格执行着命令,梁宽在激动之余也就是松了一口大气。本来那刘先也就是亲自指点过他,也确实是要下命令这处地方是要挖好的,只不过这谁去挖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完成了任务不就是了么!
相比于别人都是认为这大块头是彻彻底底的傻子,梁宽却是不以为然的。在他心中认为这世间永远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傻子,只是各自所思考的事情有所不同而已。想起现前军营之中的刘大壮因为戏耍他,而被这憨憨傻傻的王大傻在军中擂台上给揍得几月下不了床,梁小胖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眼见着王大傻已经是在他所指定的地方挥洒起了汗水,不敢去占他的便宜,梁宽向着四下一瞧眼睛直盯住了那放在草场边缘的水桶。趁着营官渡步朝着其他地方去巡查之时,梁小胖眼睛贼溜溜的一转便立马挪着那双肉臀,前后两片圆润润的凸起像是一个肉团在不断滚动似得朝着那盛水的地方快步跑去。
等着梁宽喘着粗气终于是把水给接了来,这时那王大傻也早已干好了活计。一见这大块头嘴唇发干的样子,梁小胖自信一笑把着一直搁在圆润肚皮上的一大水囊递了过去道:“诺,就是知道你做完活口是会有些渴的。”
王大傻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好似天经地义的一般把那水囊夺过,扬起头颅张开大口只见他喉间吞咽了两下这水囊之内的水便是全都不见了,只剩下那口子处还在不断滴答着水滴。
梁宽吞了吞口水,他是知道这王大傻是在这军营之中唯一可以完败他吃饭数量与速度的人,倒也不对他这大腹的样子太过吃惊。既然这报酬已经是付完了那接下来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快步向前看着那处被挖出一个大坑的草场梁宽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头来时还朝着那巨大的背影竖了竖大拇指以做夸赞。
虽然坑是挖的又大又好,只是在这梁小胖圆滚滚的脑瓜子之中却是一时没有想到这坑既然是挖出来了,那也肯定是要填的,不然一个大坑竖立在这出平整的草场上是显得那么的不自然与…难看啊!
果然,听着那刘营官命令着梁宽再把这坑给还原填满,在这梁小胖悲呼一声那双细小眼睛盯着那正不断填坑的高大背影时,刘先像是早有预料的一般把着那王大傻给叫走了,只留下梁宽一人扶着锄头在这空旷的草场上透着无尽的萧瑟。
填坑这种事对于挖坑容易填坑自然也是容易的王大傻来说也自然是小事一桩。听见刘先的呼唤,王大傻也是拿出毕生的填坑功力,跑到草场外边抱出了一大块又圆又长的木料,就像是推土机一般只是几下便把坑给填好了,最后那双大脚再在这新填的土地上踩个几大脚便是正式完工了。
在这王大傻扛着那长圆的木料一路拖拽着从梁宽身旁经过时,在梁小胖满是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邪魅一笑,便是头也不回的任由这小胖子拿着他那把细小的锄头在那挖的大且深的坑洞之前奋战着……
营寨前,聚集了一营大约五百人的军队,此时在这军阵前站立着两个瘦弱的身影。这两人一盔甲一衣袍,虽然这一文一武身形显得同样的瘦弱,但他们望向这南门军营时眼神却是一样的炽热无比。
这南城军营寄托着他们唯一的希望,要是在这处还是没有找到将军,那只能说明那些刺客运用内应把着将军给偷偷押送至城外了或者将军已经遭遇了不测……
将军怎么可能会被杀害呢,不说方国珍还对于那些叛卒有用,就是福伯这老管家念及香火情也肯定不会这般的让他出事的。刘涣猛的一甩头颅,好似一下子就甩脱了心中那烦乱的思绪,望着这军寨眼神越发坚定了起来,在这里一定要找到将军,找不到…那也要必须找到。
虽然说事情非常紧急,但一向守规的刘涣还是按着军中规矩来。不管这军营之内到底还有没有人,最大的长官是谁,他都是不能骤然率领军队入营,必须要是通报一声得到指令才能入营。这就是军中的规矩,在战时严重触犯者甚至是要拉出去杀头的,为的也就是要止住那些骄横跋扈的领兵将领,不管他来意是好是坏都可以给将军一个缓冲思考的余地。
再说这南城以往是归刘广义管的,突然闯进去难免会发生什么混乱,等一会儿也没事至少能够先把军寨给探查清楚,并把着士兵派往那要口处把守着,以防搜寻时寨内的兵士给逃散出来。刘涣在得知这营中只余一些伙头兵与着后勤兵士时本就是不太在意,又是在这寨外等待许久半天不见人影出来,唯恐着身后那些叛卒追来坏了他的好事。
刘涣当即要下命令让军士挺进军寨时,那营内突然就出现了两个高矮不一的身影来。因为这晨间还有稍许雾气,所以在这营内雾雾拢拢的遮掩之下两人的面容还看不大清楚,但瞧着那异常高大的身影走来,寨外的一众兵士不禁手握住了刀柄,以防他人的突然暴起。
这两人自然就是刘先与着王大傻了,因为就是突然接到寨外来了兵士要搜查,一时聚集不起来兵士再说这样零零散散没有操练过的乌合之众来了又有何用。知道营外是刘涣带来的军队,所以刘先着急忙火的寻了王大傻便是出来迎人。
一见着寨外排列整齐的兵士,因为军中严格上下尊卑的关系,只是一个伙头营营官的刘先整理了一下衣甲,赶忙跑到明威将军刘涣的面前拱手禀报道:“末将得知将军来临,惶恐之极。因是军营也无甚好招待的,还请随末将一起去营内用过便饭再行商议事情。”
刘涣用着怪异的眼神看了刘先一眼,这城内的喊杀声还在响起,怎会有这闲心情去吃个饭?虽然两人是同姓,但他却不是庆元刘家人。
这刘先也不知是哪个野路子出身肯定是不能与他世家子的身份相比的,再说刘涣身上还按着一个明威将军的名号,见着这连普通营长都是不如的伙头营营官的寒颤话,手一抬指着军寨就道:“本将军此次前来就是搜寻军营之中是否有着叛卒,时间刻不容缓,你便是去叫营内所有兵士聚集在一块,待本将军去细细搜寻!”
听他说营内有什么叛卒,刘先朝着他们身后都是叛贼的城内望了一眼,又是瞧见这些兵士严阵以待的样子,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拦截不住他们的。想罢,刘先诚惶诚恐的一拱手向后一迎道:“这些乱贼都当可诛,将军还请进去早日还我庆元太平!”
一见这伙头营的小子这么上道,本已准备一旦他拒绝就是要算叛卒拿下的气力也是没有地方发去。虽然方才被那些个兵士缠扰很是憋屈,但既然人家已经让开道路说完了场面话,刘涣也是不好有理由再去寻他晦气,手一招大声喝道:“入营之后便把所有兵士聚集起来细细搜查,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下达的命令是威武霸气,但是进了营中一众兵士却还没有拔刀相向那些个后勤兵士早已经乖乖的聚集在了操练场上,看他们那严谨的模样可是比着这些搜寻的兵士还要关心这叛卒的事情。
一见他们这般老实,本就是时间紧急的刘涣也不再跟他们耗下去,只是留了一队三十人的兵士去细细排查,他则是带着三百余兵士与刘先、大个子一起朝着营中内部细细搜去。
先是从最有可能的兵营开始一处处慢慢搜下来,但越来越让刘涣等人失望的是不管搜的如何细致始终是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搜着搜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转向那后勤营之中。
这些人搜查别的地方刘先在陪同下也一直都是肃然的面色,但是当那瘦弱文士把手指向那伙头营的灶房时,他的神色却是突然扯动了一下。也就是这么一瞬,让着这本就细细观察着周围人表情的钱渊给敏锐给察觉到了。
上官坚持要搜,这只是伙头营营官的刘先却是怎么也拦不住的,只是一句“你想包庇乱贼吗”就把他给制的说不出话来。待钱渊以为发现了什么秘密般满心欢喜的朝着营房内搜查而去,但没过一会儿便再一次的让他失望了。
不管事锅碗瓢盆还是那些装负粮食的麻袋都是给拿到了外面空地上细细搜查,而这橱间没了那些遮挡物就能很直接的看清了这屋里头的所有布置。本来也就是做饭的地方,修建的也不会繁琐,只是留作几个灶头再加上一些放置东西的案抬就再没有了东西。
总是让着他们满带信心接着又是不断的失望,对于在这后厨之处找不到人刘涣本也就没有什么惊异的。其实在这城中转悠半宿他也是把这其中关系给想清楚了,将军找不到也就找不到把,本来就他这一个小小将军的身份如何也是不能够有面子在即将进城的吴军之中保他安全的,他这所做的一切也都是还自己一个安心而已。
事情已经做了,他也是尽力了,从着另一个侧面来说也是能证明这吴军在城内的巨大势力,藏着一个人居然连着他们这土生土长的庆元人给把着整个城内给翻了过来还是没有找到那么一点蛛丝马迹,刘涣也是不得不佩服这些人藏人之术的高明。还未等刘涣感叹多久,接着这后厨又是发生了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令那些聚集在一块的兵士退开,就看见钱渊死命抓着一个比他还要瘦小的一个伙计,瞧他激动的神色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情况一般。
刘涣一瞧这人,比对一下身段看了一眼旁边的刘先若有所思的琢磨一会儿,摇了摇头对钱渊道:“将军与着毅行的身形你我都是看见过也是清楚的,怎的可能是这小伙计,就算他再怎样的易容化妆这身子如何能一夜改变?”
听见刘涣的话,钱渊反不以为甚,哈哈一笑说:“这小子某在东城时就见过,这人一瘸一拐的身形还是特意叫人留意了一下,结果其人竟比着我们行军还要快捷,加上这夜里城内有都是兵荒马乱的就这么一个没有一点自保能力的人,如何是能够跨越重重险隔来到这南营,如何能不叫人怀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