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下往上看,富贵村所处的青龙山还算雄伟,半山腰裸-露着如同悬崖的白色岩石,以及山密密麻麻的青色树木,似乎都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攀岩探索的好地方。但也只是攀岩探索而已,只要看到那条不算开阔却又绕山而建的山石马路,就绝不会有人想要定居在这么交通不便的地方。
时钟指向晚上九,富贵村被夜色笼罩。
富贵村的夜色和大多数村庄一样,不是绚丽多彩,而是黑白二色。天空高悬的下弦月和繁天之星投下并不算明亮的光芒,以及隐约可见绿绿葱葱的环形山脉,构成了黑白二色。就连星星的人家户中,也几乎都是散发着白炽灯的纯白光芒,与黑夜构成黑白。
然而世界如此复杂,例外总是存在的。方云所在的地方,就没有灯光。
爬上山路的时候,夜色就已经黑了下来。方云一路上显得有些沉默,他第一次来富贵村,但是一到这里他就感觉到一种来自于骨子里的熟悉,甚至他还能知道,走过多长时间会有一条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又走多远,地上会有一块突出的岩石。
他告别了张淑慧母女,就前往自己家,根本不用询问,他就知道自己以前住在什么地方。
一处显得很是老旧的木瓦房,比较偏僻的处在一条路尽头,四面都是这个季节的油菜花。院坝已经长出了杂乱无章的青草,狗尾巴草比较顽强,长得最欢。来到这里,方云就知道这里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
皱了皱眉,方云从楼翻进了屋,这所房子破烂已经不足以形容,要进去根本不用钥匙。他落入的地方是厨房,一个石板合成的四方形水缸最是显眼,生火明显用原始的灶头,还有几个碗依然摆在大锅里,散发着有些难闻的味道--他家以前并不是很讲卫生的人家。
推开客厅的门,其实这里除了张淑慧年轻时来过几次,也没进过几个客人,边角摆着一个老旧的圆形炉子,木桌上有一个黑白电视机。旁边就是一个已经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木柜子,是用来装谷子和米的。
方云隐约看见,一个老者和少年坐在炉子旁边,一起烤火的场景。
沉默中方云一间房一间房的查看着,很久之后,他坐在炉子旁边,皱眉不语。
他没有找到爷爷。
“这里明显一个月左右没有人来过,莫非爷爷真的没有回来?”方云感觉有些不妙。
他记得爷爷一个多月前送自己前去投靠张淑慧,只是下山之后遇到柳青青被欺负,还是傻子的他就去英雄救美,结果自己被打得住了医院,醒来就是现在的方云了。
而爷爷却没了消息。
“两种可能,一是爷爷离开了这里,可是他会去什么地方?”方云双眼一眯:“第二种可能,就是当时那批人,不仅打了我,还伤害了我爷爷,甚至……”
想了想,第二种可能最大,毕竟如果爷爷离开这里也只可能去找他,那么肯定会找到苏家餐馆去。而且当时方云被打,他爷爷自然会帮忙,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对方能强行抢柳青青这样一个女子,大约也不会太过尊老爱幼,那么爷爷八成也会被伤害,甚至可能被打死。
那些人为了怕事情败露,就将他爷爷的尸体处理了?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这里是荒野地带。
“那些人是什么来历,有谁,这我都不知道,要查起来估计也会很麻烦,不过……柳青青应该知道。”方云伸手揉了揉额头,心情有些复杂。这个爷爷,他还是认的,无论怎样他都要知道下落,生要报恩,死要报仇!
方云此时心情并不平静,难得的他第一次有空也没有修炼,而是坐在房间里发着呆。
他隐约的印象中,爷爷是个十分沉默的老人,年纪大约六七十,花白头发,一脸皱纹,靠在附近挨家挨户收废品捡垃圾贩卖到松枫镇维持生计,老人神色常年麻木,只有看向他的时候,偶尔露出一丝慈祥之色。不过更多的时候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夜色中时间流逝,方云以前住在这里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记得以前自己总是坐在院子门口发呆,其实心里想的是爸爸妈妈在哪里。
关于父母的问题,方云懒得去想,不过爷爷对他有养育之恩,是一定不能放任不管的。
思考中,方云几步起落,施展身法往山下赶去,因为是下坡路,他几乎一个纵横就是三五十米。上山时足足耗费了一个时,但是他下山,只用了十分钟不到!
站在山脚,从旁边的公路开始,方云记得就是在这里救的柳青青。他沉着脸四处查看,挥手之间一道道真气散发出来,潜入了泥土之中,感应着地面的蛛丝马迹。
片刻后,他找了周围几处比较隐蔽的方位,查看了泥土痕迹后,叹息中回了富贵村。
他怀疑爷爷被那些人打死了埋在附近,不过没有找到位置,毕竟那伙人也没抓到,不定逃远了。
本来,他的计划是回来修炼些时间,安顿好爷爷再去游历世界,连容城都不回了。不过现在找不到爷爷,计划就要改变了。
方云决定,还是回去一趟,找柳青青问一问当时打他的那一伙人是什么来历,然后再去追查爷爷是不是遭了他们的毒手。
“哥哥,你在屋子里吗?”
夜色中,方云突然听到了苏晚晶的声音。
“怎么了丫头?”他打开门,果然看到苏晚晶打着手电筒,站在院子里,神色带着疑惑。
“哥哥,你家怎么不开灯?爷爷呢?”苏晚晶连忙道:“妈妈让你和爷爷来外婆家吃晚饭。”
张淑慧的娘家离这里也不远。农村一日三餐,和城里的饮食时间有区别。
“我不去了,你先回去吧丫头,明天哥哥过来。”方云摇摇头,就要关上了门。
“哥哥不饿吗?我也不想吃饭呢,吃不下。”苏晚晶话中从脚边提起一个箱子。
方云看了看,这箱子里装的,都是苏晚晶偷的东西。是他让苏晚晶带出来的。这些东西还给失主不太现实,本来也不值什么钱。
方云会心的笑了笑,只是走出门的一瞬间,他侧过头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精芒,随即神色恢复正常。
十几分钟后,方云在院坝角落,和苏晚晶一起填着土。这里他刚才挖了个坑,将苏晚晶的那‘潘多拉魔盒’掩埋了。
“好了丫头,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以后可要乖乖的啊。”方云温和着道。
“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苏晚晶头,现在将这些东西处理了,她算彻底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对了方云哥哥,你会唱歌吗?”苏晚晶突然一脸期待的问。
“唱歌?”方云摇摇头,艺术细泡他是完全没有的,除了打架和一医术,以及一些求生的手段,他似乎什么都不会。
看着苏晚晶黯淡的眼神,方云问道:“怎么了?”
“我们学校五十周年校庆,下学期开学过几天就展开。老师邀请家属可以和学生互动参加,我要准备个节目,可是老妈什么都不会……”苏晚晶摇着头,一副伤脑筋的模样。
“表演节目?”方云对这些毫无兴趣:“你们班那么多人,干嘛要你表演,你这么可爱,可以去当主持人啊。”
苏晚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什么嘛,主持人是老师和初三的学姐,她们比我漂亮多了。我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所以不参加不太好……”
方云有些意外,想不到苏晚晶还是才女:“哦?文艺委员,那你学的什么?”
苏晚晶有些脸红的道:“我就是喜欢画画,还有能唱歌,其他就什么都不会了。”
方云释然,一般会钢琴提琴舞蹈什么的,家境至少不会太差。像苏晚晶这样穷苦人家的孩子,大约一辈子都不会碰到钢琴那种乐器,也请不起舞蹈老师。
他想起脚边埋葬的木匣底部,就画着一副画,还有模有样的。现在想起来,那幅画画的就是阎罗殿,奈何桥,忘川河,以及苏晚晶陪着妈妈建的家。至于擦去的人,应该是她记忆中模糊的爸爸。
想起这件事,方云还是有些唏嘘,苏晚晶太善良了,居然为了陪妈妈下地狱,去偷东西做一个坏孩子,这种孩子的纯真思想,有时候是那么的容易触及人的内心。
看着苏晚晶有些落寞的样子,方云就忍不住心。而且,他还欠苏晚晶一个生日礼物,这个生日礼物,他虽然有龙九给的一百万,不过他实在不想送用钱买的奢侈品。
要不陪她表演个节目?方云摇摇头,难道自己上去表演一套武术嘛,大约也没几个看得懂,而且他不想把自己的本领拿来表演。
苏晚晶很快回去了,方云也回到了屋子里。
时间流逝,夜晚的村庄显得极其宁静。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静悄悄的走进了方云所在的院,这黑影脚尖着地,走的是猫步,形如狸猫,不发出一声响。
黑影走到方云和苏晚晶埋着木匣的地方,趴在地上伸出手,轻轻的挖了起来。他用手挖,是因为这样可以不发出任何声响,不过也可以看出他的手指比较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