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泱不欲惊扰到晓休息,便勒令离沐另找一处房子,太子府宅院深深,想找一处房子自然不难,可离沐毫不犹豫,直接将花抱进了自己的屋中。
深夜,丫鬟正倚着门休息,今天不知为何,大概是生气有人竟然不疼惜自己的身体,便了那么一大通话,不免有些困顿,可想到太子随时可能回来,她只得撑着眼皮坚持着,头一一,下巴险些就要贴到了脖子上,眼看没有栽下台阶,实在是一个奇迹。
她们这些经常守夜的丫头,久而久之,都无师自通修炼出一种本事——主子不在,站着都能睡着。
可不要以为这便是睡功的最高境地,她们不但能站着睡觉,还能不耽误正事。
比如现在,门刚刚有了一声响动,丫鬟的尚未睁眼,头昏昏沉沉的,脚步便先向大门的方向迈去。
而后,睁开一条缝瞄一眼前面的路,浑噩的直直沿路向前走去,再睁开眼扫一下,避开了面前的一棵树,转过弯,继续闭着眼睛走路。v5qn。
“嘭!”的一声巨响,丫鬟惊慌的抬起头,看着紧贴鼻子的大门,头脑瞬间清醒过来,低着头打开门闩,门一下被人推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那白色的身影,不正是太子吗?
她直愣愣的看着一个女人被太子抱进屋中,这才后直觉发现,自己的额头有一些疼痛,伸手一摸,果然肿起一个大包。
“完了,肯定青了,回去又要被好姐妹嘲笑了。”丫鬟垂头丧气的揉了揉肿起,后知后觉的嘶溜了一声,乖乖的将门合上。1605551
外面,又是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丫鬟刚走了两步,只得抽回身,又一次将门打开。
一个个垂着眼袋衣衫不整的老太太拎着布袋子,撒着布鞋,从门口蜂拥而入,一瞬间,丫鬟几乎有了一种来到菜市场的感觉。
不一会,屋中便响起一片声音。
“快,准备滚水!”
“布片,干净的!”
“……”
过了好半晌,才有一个声音惊呼:“哟,老爷,您怎么还在这里?”
她们是被蒙着眼睛带过来的,不知道这儿便是大名鼎鼎的太子府,可是瞧着主家出手的价钱和这屋中的摆设,便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至于不敢明目张胆的带人,这女人,大概不过是丫鬟之流。
这些事,他们也见得多了,不过是富贵人家的花花公子,玩两个丫鬟自然不算什么,丫鬟得利公子得色,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不幸这人暗结胎珠,那就不好了。
受宠的地位高一些长得又不浪荡的,主母瞧在孩子的份上,可能还会给一个侍妾这般夹在中间不痛不痒的身份,若是不受宠,一夜风流的种子,自然算不得什么,公子若愿意,自然有无数长相或清秀或妙曼的上前伺候。
可怜的,便是这一个女子了。
被生生拿掉孩子,且不心里会何等失落难过,一时只怕都难以接受,便是身体,也会有很大折损,甚至有些女人,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
可是,即使这般残忍的现实放在眼前,依旧会有人看不清楚,送上来糟蹋自己的身子。
显然,在这些“老手”心里,花已经是一个放浪而不自爱的女人。
离沐一动不动的伫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众人忙活,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懊悔。
那个方才还会与他拌嘴的女人,现在躺在那张雪白的床榻上,一动不动。
产婆见到这白衣公子并不移步,以为他不懂规矩,忙上前轻声解释道:“老爷,这女人的产房,男人不能进的,会沾上晦气,还请老爷移步到屋外等候。”
看他的神色紧张,倒不像是薄情之人,只怕是真的担心这女人。
离沐一眼剔过,冷声吩咐道:“还不动手,一会伤了她的性命,你们担得起吗?”
产婆无奈的劝导:“老爷,我们这么多年,没见过男人在里面的,会给老爷的财运官运添霉头的,特别是这种死胎。”
“死胎”这两个字,真是刺耳,离沐皱了皱眉头,忽然反问道:“那些女人出了产房,夫君和她们在一起吗?”
产婆一愣,以为他略有所动,马上道:“当然,等血迹清除,您便可以进来了。”
离沐面色肃然:“那就动手,就当我早进来了。”
产婆还欲再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呼:“老爷,娘子醒来了。”
看着那双明亮的黑眸,她们忽然下不去手,这个女人的目光,如锐刀般凌厉,直直的刮上她们的面庞。
惊喜瞬间闪过,离沐忙绕开产婆,箭步冲到床榻前,一把攥住花的手,急切的道:“花,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何扰深府。
花,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急切的转头,却瞅见那张令她厌恶的面庞,眸中,失望之色立显。
离沐却没有察觉,只是沉浸在欢喜中,不住的道:“醒来便好,醒来便好。”
惊异于他那张冷酷的面容忽然变得柔和,花冷冽的道:“是啊,醒来了,你便可以理所应当的拿掉我的孩子了?”
离沐忙道:“怎么会?那是我们的孩子,花,我也不愿意拿掉他的,只是……”
若非如此,你活不下去。
花转过头,再也不愿看他一眼:“那是我的孩子,你放我走,我生他养他,与你无关!”
良久没有听到离沐的声音,花深出一口气,定下心,平和的道:“你不必怕我会拿孩子做什么威胁到你的事,我更不会愚蠢的去找苏晓,等孩子懂事了,我会告诉他,他的爹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幸过世,我不会让他与这权政阴谋沾染上一关系。”
“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
一只手猛地扳过她的脑袋,花闭上眼,以为离沐一定会恼羞成怒的挥下巴掌打得她半边红肿时,一片温润落上她的唇瓣。
舌尖轻轻挑起那干裂的唇瓣,舔舐吸吮,她的头仿佛沉睡在一片棉花上,柔软,甜蜜。
半晌,花方回过神,翻身怒视着离沐:“你究竟想怎么样?”
离沐看着她的双眸,那真切的目光,似乎能射入内心,将他的满腔真情带去:
“花,我想和你在一起。”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半晌,仿佛擦出了无数的火花,一道嗤笑,却把他的心狠狠踩在脚下。
“哼,太子,你痴心妄想!”她倔强的目光不屈的与这个男人抗衡着,“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游戏,你想替身就替身想用心就用心?”
花的眼神都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休想!告诉你,我已经没有心让你们玩乐了!太子,你若是对我有一丝怜悯,就把孩子交给我,不要拿掉他。”
离沐的心抽痛着,看着这个女人,终于生出几分不战而降的无奈。
“花,不是我不愿意,是你方才昏迷,我叫了泱王爷为你诊脉,他……”
离沐闭了闭眼,面容上是一种不得不向阎王屈服的痛楚:“若是不将孩子尽快取出,你也会有性命之忧。”
花的瞳孔一缩,猛然变得歇斯底里,揪住身上的锦被,大声吼道:“不,你叫他来,我不信!我不信!”
头深深埋到膝盖间,没有人知道她是否流了泪,连那双眸外框的泛红,都是模模糊糊的不能确定,离沐起身,抱住她的肩膀,寄望能给她一丝温暖。
这个女孩子,连哭都不愿让人猜出。
凉泱推开门,扫视一眼凌乱的屋中,水盆毛巾四处散乱着,床榻上的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他不由得皱了眉,退后半步,清了清嗓子,叩门道:“太子,那些产婆已经出去了,那女子的孩子取了没有,我再给她诊一次脉。”
花的心头一跳,忙推开离沐,焦急的道:“泱王爷吗?快请进。”
凉泱这才优雅的走了进来,忽视掉一旁的离沐,坐在塌边,隔着帕子握上那纤细的手腕。
花看到凉泱的面色猛然一沉,心中忐忑不安,只听凉泱问道:“孩子没有拿掉?不对!”
他又一次握上脉搏,看的一旁离沐眸色深黑。
“奇怪,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被毒侵染,那将要死去的孩子,会忽然重获生机?”
花闻言,皱着眉想了片刻:“方才我漂浮在一片黑暗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娘,有人要把宝宝取走,宝宝舍不得娘。”
自从那个孩子失去后,无数个日夜她都在这样的噩梦中惊醒,坐起身,冷汗森森,可是,这一次,她想要用生命守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她的面容忽然带上一分喜色:“这么,孩子能保住了?”
看着凉泱微微头,狂喜一瞬间蔓上心田,花一把抱住身旁的人,欢声叫道:“太好了,我保住这个孩子了,我就要有自己的宝宝了。”
这样欢笑的花,是离沐从来不曾见到过的妍丽。
离沐将她抱住,头枕在她的肩上,静静像在宣布一个誓言:“花,这是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