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灰黑色渐渐渡上那消瘦苍老的脸庞,皇上分明已经阖上眼,最后一口气却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身渐口最。一群黑衣人忽然从宫殿的各各角落浮现出来,眨眼便伫立在男子身边,一袭劲装,身板笔直,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训练出的手下。
银色屏风后,一道人影倏而冒出,身着华贵正装,脚踩高底鞋,却依旧走的端庄稳重,鞋子踩在地上,清脆的响声敲在耳畔,只是那衣服的红艳与大殿中此刻的气氛,实在不大相称。
若是人们不知,定然以为她是来出席盛宴的。
黑衣人显然认识这个女子,任她走到自己的主子身边,女子瞥了眼病榻上的人,转过头一声轻笑:“贤王爷何必如此?事已至此,下手给他一个痛快不好吗?”
眼波流转,透着几分媚色,面颊扑着淡粉胭脂,却依旧这样不住面色底下那份苍白,她一步步走上前,立在男子的半步远外,于这样冷心冷情的男子直直相对而又毫不畏惧,眸色里,甚至带着几嘲讽:“贤王爷可别是心中不忍,毒药都下了,还有何于心不忍的?”
贤王爷一眼撇来,薄唇轻动,话语里兀自透着一股凉寒:“皇后娘娘,这样折磨父皇,岂不是正和了您的意?”
皇后捏着帕子捂住嘴,嗤嗤的笑了,修长指甲上的几抹丹红,在苍白面色的映衬下,耀眼夺目:“想不到,最懂本宫心思的,居然是贤王爷,既然五皇子也愿意,我们便是合作愉快,只是不知,五皇子是要登基为王呢,还是要如王爷方才所言,毁了这个国家?”
这样的试探,也许是贤王爷早都料到,不紧不慢的盯着皇后:“这就要看娘娘的意思了,娘娘若是愿意让太子当上皇帝,本王自然也愿意,若是想让这个国家毁了,本王更乐意助娘娘一把。”
“至于登基为王,还是算了吧。人生自有趣处,何必要把自己拘束在王座之上?”
皇后闻言,似乎略有些吃惊,眉尖一挑,笑着道:“想不到,贤王爷在府中闭门思过,竟然还真有长进。”
可惜,无论如何,却依旧放不下仇恨,特别是,这个仇恨之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因为有所期望,才会有所失望,因为羁绊,才会衍生仇恨。
只是,也许当贤王爷日渐老去,会有一日想起今天,心头默默忏悔。v5qn。
那时,为时已晚罢了。
皇后暗自摇头:“想不到,贤王爷竟然如此大方,竟舍得将唾手可得的王位双手奉于太子。”
贤王爷悠然一笑,只是曾经妩媚的一双桃花眼,不知何时竟染上几抹不掉的风霜,他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优雅的摇动,依稀可以窥见那曾经的潇洒风流:“皇后娘娘,您认为,我把国家毁了,和交到太子手中,让他把国家毁了,又有何区别?”
他忽然大悟,顿了一下,扬声道:“是了,也是有区别的,一个是本王背了历史叛、国的骂名,一个是太子背了庸君的骂名。本王自然是不在乎,那些身后之事,看不到管不了,于自己不痛不痒,理他作甚?”
皇后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看来,太子可是要比你聪明多了。”
贤王爷这番话,明显是太子必为庸君,可是,至少这个庸君懂得选择。
皇后抿唇一笑,起此言,还有一分不真实的感觉:“严儿他,遁入空门了!多好啊,多好,可以免了世俗的纷争杂乱,独自在那片狭的纯净的世界里守好自己的心,你们都言他蠢笨无能,可是这样的严儿,你们这些堕落在淤泥中的人又如何能领悟?”
皇上太子愚钝只好吃喝玩乐,还在犹豫着其他的皇子,苏丞相太子难当大任,才全力支持贤王爷,惹出这般荒唐的事,连她都只把太子当成那个缩在她怀中需要她保护的孩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污浊的人,放下,便真的将一切都放下了,奢华宠辱,半不剩。
贤王爷悠悠摇着扇子,似笑非笑的瞧着皇后:“这么,我们谈笑间,这个国家就注定会毁在我们的手中?”
他伸展了一下腰肢,某种闪过一分凌厉:“本王的对手似乎就要到了,真是期待呢,皇后没有兴趣来瞧上一眼吗?”
皇后也是忽然反应过来,唇角溢出一声冷笑:“也是,若泱王爷现在还没有赶到京城边,也就枉费了皇上对他的期望,只是,易攻难守,这场争斗,贤王爷必然是取胜的那一个,本宫不想再去看了。”
她清冷的眼神扫过龙塌上的人,神色顿时有一丝复杂:“皇上这一辈子,还当真是失败,连亡故时,都没有人记起要马上给他鸣丧、钟。”
那个枯老的生命,不知是何时失去的呼吸,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浑厚的丧、钟响彻皇宫,从这处至高无上的位置一荡漾开去。
白绸挂满,气氛却如刚才一般,丝毫无哀伤之感。
是啊,这一切不过是暗策划进行的,精准的就像一太机器,生命似乎只是单调的这样运转着,连死亡都变得毫无意义。
也只有这个即将到来的对手,能令他提起些许精力。
可惜,他谋划了这么久的事,就如皇后所言,几乎必然成功,若不幸,那也是老天不待见他。
缚手立在皇宫大门的高台之上,贤王爷盯着那缓缓而来的马车,眉头渐渐拧起,似乎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泱王爷定然是听到丧、钟了,他为何还能如此镇定的坐在马车中,任马车慢慢悠悠的晃着。
脱离他掌控的感觉,让贤王爷心中顿时不太舒服,他板着面色,声音在这空旷中回荡,异常清晰:“泱王爷,你这梁国的叛徒,怎么还敢回来?”
马车里的人,并未做声,那不紧不慢的模样,就仿佛刚才话之人不过是个跳梁丑。
贤王爷面色一沉,面容阴冷的看着底下的马车。
也许此刻,乱箭齐放便能将他们置于死地,可这样轻易的取胜,又岂会是他做得事?
马车行至皇门前不远处,终于停下来,驾车的黑衣人放下缰绳,跳下去将帘子打开,一个清瘦而又威仪的身影,从那帘子后,一露出。
“泱王爷,别来无恙?”
凉贤的唇角挑起一抹坏笑,知道为了赶回京城,凉泱必然几日不曾好好休息过,故出此言。
凉泱抬起头,只是打量着城门,却看都不看那上面伫立之人,伸手将一卷黄色的卷抽交给身畔之人。
无常接住,未打开那圣旨,先是冷冽的吩咐道:“圣旨在此,梁国储君在此,城下上乃何人,竟有胆子让皇上从你们的脚下经过,若不想诛灭九族,便下来迎接圣驾!”
城门上,忽然想起一阵哈哈大笑声。
贤王爷惊讶于自己竟然不知道皇上是何时将传位圣旨递给凉泱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低下头俯视着凉泱,厉声道:“大胆叛徒,竟然想用假传圣旨蒙骗众人!”
凉泱在地下,瞧也不瞧他,嘴角是清清楚楚的蔑视。
贤王爷终于在这个人面前,总是有一些沉不住气,似乎此人天生就是他的克星,皇位被他赢走,王妃被他拐跑,只是一想到能让他亲眼看着这里毁于一旦时狰狞的表情,心中便涌起一阵报复的块感。
“泱王爷,看清楚了,这是本王几日费尽心力为王爷准备的礼物呢。”
手中箭筒蹿出一红光,为灰的苍茫沉重的天空添上一抹瑰丽。红色的炮花在空中炸响,巨大的花为凉泱那白希的面色染上一分微红。
贤王爷站在城楼上,笑得嚣张而讽刺。
“泱王爷,注意了!”
正在这时,豆大的雨毫无征兆的落下,雨越来越密,不过顷刻便打湿了一层地面。雨滴跌落在地上,瓦檐上,重重声音交错在一起,回响在贤王爷的耳畔,却如鬼魅如丧音般沉重可怖。
他忽然仰头大笑,乌发披散在肩头,湿漉漉的拧成一缕一缕,雨落在面容上,看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那笑声凄厉而不甘,夹杂着撞击心底的痛恨:“哈哈,原来就这样输了!泱王爷,为什么?为什么连老天都站在你的那边。”
一把油纸伞,挡住了凉泱头上的雨滴,他回眸,眼角的凌厉具化作那飘荡的柔情:“晓,你怎么下来了?”
纤细的手指攥住他的手,指尖相抵,晓不禁皱眉:“下雨了怎么还在外面傻站着,进来吧,一会记得把湿衣服换了,我再吩咐烧热水沐浴,顺便为你熬一碗姜汤驱寒。”
这凉气在他心里,根本不算什么,只是看着那张樱唇微动,他就只有傻乎乎答应的份。凉泱自然是一一应答。
城门楼上,贤王爷猛地拔出佩剑,剑尖轻颤,在雨中隐隐发鸣音。
“好剑!”
贤王爷讥诮的大笑道:“泱王爷,本王不是输给你了,本王是输给天了!”
凉泱盯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不服”二字,忍不住摇了摇头,高声道:“贤王爷,就算没有这场雨你也是赢不了的。”
他的声音平静稳重:“就算没有这场雨,你那些东西,一个也不燃火花!”
“记住,你想利用炮火将全城覆灭,碾碎成粉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原来……
贤王爷的脑海一瞬间有些茫然,自己和皇后这些日子的动作,对凉泱而言,无异于跳梁丑,可惜他们还自以为演技很好,兴高采烈的扮演着。
太子哈,果然是个聪明人。
冷刃划过脖颈,鲜血霎时染红了衣衫,凉贤一倒下去,栽到在雨水淋淋的地面上。
身旁的黑衣人,无一人去伸手相扶。1605551
他们,早已经是泱王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