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水流站在少室山上,遥望百多里外的洛阳方向。
这是自古中州之地,中原之地,此时已糜烂不成模样,预示着江山将亡。
随着山海关被吴三桂打开,神州将陷入两百多年的鼠尾巴转猪尾巴时代,终结有明一代不和亲、不赔偿、不割地、不称臣、不纳币、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的传统。
叹息。
已是崇祯十六年了。
这一年,令大明精锐尽失的松锦决战已过去一年半,关宁锦防线全线崩坏,只余下退守山海关的吴三桂部。关外的建奴将在这一年八月送走他们的老主皇太极,迎来新主福临,多尔衮摄。
崇祯十一年被打得只余下十八人,逃命窜入商洛山当野人的李自成,闭关复出以来,声势在这一年更甚往昔,年初在襄阳建立政权,明年正月在西安称帝,从西安集结部队出发向京师前进,这个大明前员工最终完成员工逆袭老板之举,逼得炒掉自己鱿鱼的前老板在煤山自尽。
江山糜烂,大明已经无望。
这是大明最后的余光,崇祯在六月下第三次罪诏己,十月孙传庭战死潼关,陪伴他的是大明最后一支机动部队。
传庭死而明亡。
同样在这一年,袁承志成为七省盟主,带着对杀父仇人的恨意和对大顺朝新社会的美好憧憬,带着一票人马和善妒未婚妻准备向京师前进,欲要充当闯军内应和顶尖刺客,在查先生的笔触下,袁团长自带大环境免疫光环,加持团友和敌对方,完全无视崇祯十六年鼠疫横行的京师环境。
“关中作为明末大灾难时代首个受灾灾区,各路流寇们起家造反的大本营,旱、蝗、鼠疫、战乱相继为祸,华山在这个位面也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袁盟主和华山派的免疫光环实在牛逼轰轰……”
系统忽然警告,随之殷水流消失一张乱入卡。
编号66666666吐槽当前位面,吐槽值达到100满值,扣除一张乱入卡作为惩罚。
这——
随后殷水流发现这并非是他被系统扣除的第一张乱入卡。
……
……
中州在崇祯十六年已经尽落李闯之手。
这个昔日被追得到处流窜打劫,以战养战,不乏屠城之举的流寇头目在崇祯十三年喊出口号:吃他娘,喝他娘,打开门来迎闯王。以均田免赋之策尽收民心,在中州罕见大灾荒的根基上,迅速拉起一只十多万人数的农民军,两年占领中州全境。
殷水流此时背后十里地是汝州,他望着远方,剑身血迹斑斑。
房外有雨下。
这是他在中州看到的第一场雨。
饥旱逢雨,带给多家欢颜,但是就是这雨,在几个月后浇灭大明最后的希望。
孙传庭的新秦军在崇祯的作死催促下,将在殷水流现在身处位置的几十里范围内,和李自成就大明前程进行决定性的最后战役。率军北上的大顺军诱敌深入,领军东进的孙传庭部连克汝州等地,却不曾想连绵不断的阴雨成为了第三主角。
火焰在旁边吞吐,雨水打在残破的屋檐上。
殷水流看了一眼剑尖上的鲜血滴落。
他自是杀了人。
杀的人是饥民,横七竖八的倒毙了一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殷水流也不想去数这是第几次。
一口大锅摆在中间,热气腾腾,里面翻滚的肉糜让人望之欲呕。
因为那是人肉。
左右两排挂着许多肢体,多数是女人,有些已是骨架,被割得皮肉尽去,有些尚还残存有大半或小半。
赤地千里的中州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谓之为吃人帮。
踩着地上黑褐色的血,殷水流走出房外。
汝州以东为宝丰等地,那是殷水流的前行路线,八月东来的孙传庭带着剿匪军将在这里连屠数城,百姓死伤殆尽。双方在最后决战时,李自成的军阵分五重,布阵在最前面的是饥民,其次为步兵、骑兵、精锐、家属。
有什么区别?
雨打全身,殷水流胸膛间积郁。
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是张献忠或遭建奴抹黑的七杀碑文。
殷水流持剑而杀,不需任何理由。
只为前世的那份悲悯。
杀。
杀。
杀。
官兵、义军、吃人帮、地方豪强、盗贼,但凡该杀者都杀。
《连城诀》是金庸书里人性最黑暗的世界,但是怎及灾荒年间回归兽性的神州大陆。《碧血剑》剧情不涉及此景,查先生刻意淡化了这份人间惨剧,而殷水流乱入之地却是中原重灾区。
一个月时间,位面停留任务进度为零。
殷水流一路往北而杀,遇到的只有地方豪强缙绅,没有中州武林正派成名人物,他需要继续往前杀。
殷水流本打算在中州搜寻一番胡桂南这个【朱晴冰蟾】携带者,但是胡桂南自垂死老道那里拿到【朱晴冰蟾】的时候,金庸只标明了一个中州客栈。
中州有八府,上哪去找这个客栈?
凤阳都督马士英私藏的四十粒茯苓首乌丸也只能先行放弃。
他的首站目的地在直隶,只能往北杀。
……
……
碰。
一脚踹开大门,几个阻拦不让拜访的看门人跌飞出去。
这是一个《碧血剑》剧情不曾出现过的正道势力,殷水流终找到他的第一个目标人物。
“朋友是谁?”
一声高喝来自主人家。
一身黑袍的殷水流将头顶的黑罩拉下,朝着主人行礼道:“在下江湖小卒,名号不值一哂,来贵府,是找此间主人‘六爷’借一样东西。”
此间是洪府,主人姓洪名牵,家里行六,北五省道上的一号赫赫人物,一手雁翎刀法名震北方,外号一刀破苍穹,端的是威武霸气。
“大胆小子!”
洪牵旁边的弟子们纷纷怒喝,他们本以为上门闹事的殷水流既然敢孤身一人,一身黑袍遮脸怎么着也应该是个高人剑客,哪知道如此年轻,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洪牵瞧着破碎的中门,眼里有些许忌惮,他江湖越走越谨慎,仍是客气地问道:“也不知道小兄弟上门是向洪某讨要什么东西?”
“爹,谁人在咱们家门口闹事?”
后院里传出一个声音,走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
旁人让开,有人称之为少爷或是师弟。
这少年斜眼打量着殷水流,殷水流却不看他,向着洪牵道:“打搅六爷一点时间,鄙人想要向六爷讨要的是‘六爷的一败’。”
这话有些拗口。
但是细细思索过来,是个人都懂。
洪牵的一个高壮弟子勃然大怒,也不用师门雁翎刀,硕大的铁拳举起,叱喝道:“小贼皮,你忒大个胆气,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师傅是什么身份,你竟是来此地寻开心,我便让你开心得满脸红。”
也难为他说了半天话,一个拳头才打到殷水流面前。
这一拳呼呼生分,倒是有几分气势,殷水流往右一避,将他的拳头往前一带,一记歹毒催心掌已经印在他胸口。
“哎呀!”
相斗不过一回合,洪牵的这个高壮弟子便秒败着连连退回,继而一屁股坐倒在地,脸涨如猪肝。
俊秀少年有些诧异,跃跃欲试道:“你倒是有点能耐,你这掌法我不曾见过,让我与你斗斗,我家‘大洪拳’有三十六手,你倘若拆得我三十六手‘大洪拳’,可算是一个难得对手了,那我便再使出‘八绝掌’,你便肯定挡不住了,那是我家的……”
“安通休要胡闹!”
洪牵在旁低声喝止,他的目力远比儿子强,这个年轻人的掌法诡异歹毒,实非正路,只怕弟子已是伤得厉害了。
“安通?”
殷水流饶有兴趣的多看了俊秀少年一眼,柔声问道:“你叫洪安通?”
洪安通不搭理父亲,几步跨来,一拳打出道:“你晓得小爷名字便好咧,省得你输了不知道输了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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