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敬完那一杯酒,江河便一直低着头吃着桌上的佳肴,就连身旁一直絮絮叨叨着话的白花江河也没再去打断他。
白花了一些事情,江河只是听了一些。
大抵是南国护国院终究只是南国的护国院之类的话,因为凡是入了护国院的学生,最后便要入南国的籍,只是不知道这身份籍贯对于他们来有多少约束作用。
毕竟每届进入护国院的他国考生也是数不胜数,就连一直与南国隐隐不怎么交好的北国也来了不少考生。
比如此刻就坐在江河两排之隔外的那个瘦青年,穿着有些异类的厚厚条绒衣,看起来与众南国考生穿的轻薄短长衫相差甚远。
但无论如何,这群坐在殿堂角落里的年轻人,总归成了护国院的一员,而这就意味着,将来在南国的朝唐之上,在南国的军列之中,总会看见这群人的身影。
这些就是南国或者护国院的未来。
当然江河从来没将自己和南国联系捆绑在一起。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否在护国院里找到一些想要的东西。
而此刻,宴会已至尾声,待得这一曲舞完毕,便正式结束。这是圣宴,除了皇帝(太子)敬酒外,百官之间是没机会相互敬酒的。
比如你某某都护大人要找某某祭酒大人共饮一杯,聊一聊那最近的烦心事,可以,但是你俩得挨着坐。
所以这场酒局还是很安静,并无吵嚷,太子爷有些醉醺醺地靠在龙椅之上,众人安静地看着太子爷再看着池中的舞蹈。
江河在那群身姿绰约,面容姣好的舞娘里看到了一个熟人,迟暮雪。
迟暮雪像是那群姑娘的领队,穿着一身雪白的丝裙,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正专注的跳着脚下的舞步,仿佛对着殿中的人毫不感兴趣。
就算是那椅子上坐着的人。
一曲舞完毕,诸位舞女退下,迟暮雪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然后终于看到角落里的江河。
江河正看着她,微微一笑。
迟暮雪忽然觉着有些面颊发红,不过掩盖在脂粉下的脸皮却让人看不出异样,她对着江河也微微一笑示意。
她觉着江河这位公子真是个奇人,前段时间还跟着胡六作为白龙帮的七爷在遣香洞里闹了一番,今儿个居然坐在了这殿里,成了护国院的学生。
她抿嘴一笑,然后不做停留往殿外走去,走前又稍稍回头看了眼这位奇怪的书生,她的美目里充满了好奇。
她想知道,下次再见时这位公子又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
最后这支舞也跳尽,所以太子爷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回了东宫,大太监则进行最后的事项宣布。
于是百官退场,众位考生各回各的客栈书院。
白花这位怪人自然不会等到最后出殿,江河还没从结束的消息中反应过来,这人的身影便已经不见。
江河从位置上起来,准备往外走去,一个书生同僚模样的少年来到了江河的身前。
那人对着江河微微一笑,然后拱手道:“江兄你好,在下金文。”
江河一愣,这人是谁?愣了足足两秒,江河才想起这个名字来,那日榜上排在甲中的位置上,便有金文这个名字。
江河见着面前的金文正面色尴尬地看着自己,赶忙拱手道:“抱歉,方才在想事情,金兄,有何贵干?”
金文终于收起脸上尴尬的神情,微微一笑,道:“嗯,这般,我们方才在私底下商讨了一阵,本大家都是我护国院的同僚,日后都在一个院里学习,所以不如趁着今夜共聚一番?”
江河又是一愣,吃夜宵?
刚才江河吃了不少瓜果食,现在都已经有些饱了。
可他又想到,人家都来亲身邀请了,自己若是不去,会不会显得有些骄傲自大,目中无人?
当然江河不知道其实经过刚才那被敬酒之后,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已经差不多如此了....
毫不知情的江河心想还是维护一番自己的形象罢,加之面前这人态度不错,都这样请自己了,自己也没道理还拒绝。
于是江河拱手答道:“万分荣幸。”
金文闻言一笑,然后带着江河走了过去,诸位考生已经在那差不多集结完毕,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都在,比如白花和李秋霜等人就不在这队列之中。
金文向着众人介绍江河,众人一听原来眼前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甲上生,纷纷朝着江河投来惊艳的目光。
一时间,那些考生纷纷过来自报家门,江河只得一一拱手问好,大抵是名字太多,这些个人又太热情,江河总记不住只能一直笑呵呵地应付着,还好金文以边走边聊为由将众人领出了殿,江河才不至于将口水干。
一众年轻人便潇潇洒洒地来到了一家酒楼,来之前金文已言,这顿酒局由他请客。
按照南人的潇洒大度风格来,请人饮酒吃饭事件很光荣的事情,所以基本不会出现平摊饭钱的这种情况出现。就算家中穷困,也是要请人来自己屋里做客饮酒的,所以胡六总南人是打肿脸充胖子。
随着菜品上齐,酒碗摆好,一场喧闹热情的酒局便拉开了帷幕,江河作为最引人关注的一位,自然跑不了一杯接一杯的命运。
江河饮完第九杯,便已经觉着有些飘飘然了,幸得这些日子和着胡六喝了不少酒,酒量并不差,所以并没有出现当初那一杯倒的窘样。
而且江河从心里来也是很乐于参与这样的酒局,在座的都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考生,年轻人性情不羁,所以饮酒甚欢。
加之一群人都是腹中笔墨甚浓的读书人,所以一场酒局来总是妙语频频,让人心生喜悦。
饮至酣畅处,几位考生还玩起了诗词对联的风雅比试,江河听着那些绕口美妙的诗句,赞叹不已,不过他并没打算去参与其中,自己虽然读了不少书,但要是和他们比拼吟诗作对,自己肯定拿不出手。
于是轮到自己的时候,江河索性往桌上一倒,假装自己依然喝醉。
江河自知几斤几两,以自己的水准,两句打油诗或许还行,但是要冒出几句高深而有内涵的诗句来,江河可是万万做不到的。
理所当然的,众人一直没见着江河表态发言,当然要一致谴责一番,江河也不恼,敌动我不动,找我喝酒作诗,我就摇头晃脑已经喝醉,怎么的吧。
而在江河又一次摇起头装醉的时候,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忽然敲响了房门。
开门进来,那家丁拱手一笑,然后道:“诸位俊才,方才我家老爷在隔壁饮酒,闻见诸位的风雅诗篇,不禁心生赞叹,所以特派的来邀请诸位去隔壁雅间一坐,诸位看能否赏个薄面?”
众人一听,嘿,自己的诗连隔壁的都好,这是多么荣耀光辉的事情?而且加之一群又是年轻气盛好面子的年轻伙,那家丁一完来意,便有人端着酒杯准备去隔壁了。
于是众人又将装醉的江河一起拉了起来,往隔壁走去。
江河苦笑,心想自己今晚肯定要醉了,但念着这群热情的同学们,自己也是无可奈何,于是也醉翩翩地跟着去了。
打开房门,结果这雅间里坐着不少的人,江河定睛一看,这雅间里方才江河还见过不少。
坐在正中间的,竟是礼部侍郎官何宏才。众考生皆是一惊,方才还大笑狂歌的气焰劲儿立马哑了下来,众人立马挺腰站直了,只有几个醉醺醺的考生有些没礼貌的胡乱摇晃着。
何宏才正笑着和旁边的员外郎着话,见着门前的诸位考生便转过头来笑着道:“哎呀,承蒙各位俊才抬爱,请坐。”
着便站起来示意众人就坐,那走在最前的考生本是心慌不已,但见着何宏才这番亲切,便也不再忸怩,招呼着众人往里走去。
众考生悉数坐下,不过安静了许多,座前毕竟有着好几位他们所熟知的朝廷大官,所以也不敢再像方才那样狂傲恣意。
何宏才见众人这般安静,反倒有些不悦,道:“诸位俊才,我何某人最喜结交有才之士,诸位莫不是怕了我?”
金文赶忙赔笑道:“并非,并非。只是我们年轻不知轻重,怕吵着了几位大人。”
何宏才一笑,然后道:“哈,本我等来这就是消遣作乐,图个痛快人生,何来吵嚷?所以啊,还请诸位放开胸怀胆量,共饮一壶!”
着,伙计便将壶中酒给诸位考生倒上,江河也不能幸免地被倒满了一杯。
凭着何宏才放荡不羁的性子,不一会,这雅间里的气氛便活跃了起来,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方才那些还有些紧张的考生此刻又恢复了神采,你一杯我一句的玩起了风雅游戏来。
华灯照着这间雅阁,喧闹热情,而窗外是漆黑的京都城,一片安静,宛如隔世。
江河悄悄地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语,除了与众考生一齐敬了那些个大人一杯酒之外,江河便一杯再也没喝,任凭身旁的考生如何相劝,自己就是趴在角落的凳椅上装醉不醒,而像江河这样的,还有好几个。
何宏才也是喝的眉飞脸红,兴致渐浓,他总觉着与这些年轻人喝酒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因为与这些人一同饮酒,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言语和行为,而与那些老狐狸喝酒,自己总得心恭维,处处把细。
所以他也总是常常宴请年轻宾客,一同饮酒吟诗,好不痛快。
喝完这杯中酒,又听了几位书生的诗篇,他一脸喜悦,大声笑道:“诸位年轻才俊真是让人羡煞啊,听今年护国院出了位甲上生,可惜先前在殿里离得有些远,没看清楚。”
他端着杯子,有些惋惜地道:“有机会的话,我倒想和这位传中的郎才喝上一杯。”
话音一落,雅阁里却有些安静,诸位考生有些神色异样地看着他,金文也是有些奇怪的表情,一两个角落里的学生忽然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那几位身边的年轻官员没有参加圣宴的资格,自然也没见过江河,所以此刻的雅间里气氛忽然有些奇怪...
何宏才有些莫名地看着这些正一脸笑意看着他的年轻考生们,好奇地问道:“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