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安静,四面雕花的窗棂间镶嵌着透明的水晶,可以望到外面漆黑的夜色。
烛光摇曳,将一个秀美的身影映在墙上。
楚映月眼眸如两潭深湖,秀丽的鼻尖微微上翘,看起来极是可爱,胭脂色的小嘴微微撅着,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望着墙上的影子,高耸的云鬓,颀长的脖颈,然后目光上移,望向比自己高了许多的那道苗条的身影。
那道影子的主人正是站在她身侧的莫雅。
“他这是不想见我。你经常说他是如何如何亲切,如何如何让人难忘,谁想到是个高傲的家伙。”
莫雅望着公主,认真听着殿下说话,看到她的脸上并无怒意,松了一口气,等着继续说下去。
“不过他胆敢摔碎先生的酒葫芦,我倒是很佩服。”
“他只是不认识你罢了,他这个人就这样,不惧权势,只对自己人好。”
莫雅的辩解有些苍白无力,楚映月微微一笑,“你说他准备参加明年的青云榜,那么你认为胜算如何?”
莫雅毫不考虑,说道:“他一定会成功。”
楚映月笑道:“你几时变得如此自信?”
莫雅笑了笑,说道:“他说带我来长安寻找殿下,他办到了,我们都知道经历过什么艰难,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去相信他。”
想起卓藏锋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经过重重艰难,将自己带到盛唐,莫雅的确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
不过月月殿下并没有深究卓藏锋不辞而别,总是让莫雅感到有些意外。
满长安的世家子弟,王孙公子,不知道多少人渴慕公主之名,希求一见。而这个傲慢的家伙,却对殿下的召唤置之不顾,这可真令她无语。
公主虽然生性仁慈,行事却古灵精怪,经常让渊博的夫子拂袖而去,但是她又最会哄人,几句话就又能将夫子说得笑逐颜开。
夫子提起她,许多时候大皱眉头,许多时候又是赞不绝口。
殿下当然骄傲,她也有骄傲的资格。
父亲是纵横北域的大国盟主,先生是当今天下硕果仅存的陆地神仙。而且她深受盛唐国皇帝陛下爱戴,极尽一切礼遇,给了她不下于大唐公主的权威。
焉知国被盛唐人称为妖族,并非捕风捉影之谈。
这个国家的臣民,天赋血脉极为强悍,而作为北域神王最宠爱的女儿,殿下的自小就灵气过人,许多繁杂难解的修行诀要,许多人数年时间不得解,而公主只需要略一思索就有所得。
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肤色也是那种近乎玉质般的色泽,据说这是灵气充溢的表现。
公主依旧注目墙上的身影,忽然说道:“莫雅,明天你去长安一趟,找到那个家伙,就说公主有请,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傲气。”
莫雅答应一声,公主又说:“我看夫子回来,满脸深思的表情,一言不发,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莫雅想了想,说道:“你偷了夫子的酒壶,他没有向你问罪?”
公主眼珠转动,悄悄伸了伸舌头,无辜的摊开手说道:“我只偷了,并没有摔坏,先生要怪只能怪那个傲慢的家伙,跟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莫雅心有余悸道:“我当时吓傻了,真不知道如何交差,奇怪现在先生竟似忘了这件事。”
公主点头,“忘了最好,我好几次都看到他对着酒壶发呆,他又不喝酒,就怎么这么喜欢一个酒壶,我看这背后一定有难忘的故事,改天要套套先生的话。”
莫雅失笑道:“殿下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摔了人家酒壶,就转过头问先生这酒壶背后的故事。”
月月拍手道:“别人忌讳的事,正是我喜欢做的事。对了,你可不要忘了,明天一定要找到那小子。”
莫雅还没回答,月月调皮的向她笑笑,“他若能来,我定然给他一个极大的造化。”
“什么造化?”莫雅问道。
月月沉思,她的眼中忽然泛起一层奇异的色彩,慢慢说道:“他来了,就是造化,他不来就什么都不是。”
……
卓藏锋骑马回到客店,杜飙、裴越两人早已等了多时。
店伙计听到马蹄声响,急忙过来替他牵了马,将那两位虎视眈眈的将军指给他看。
卓藏锋笑笑,吩咐伙计好好喂马,就走过来与两位副将寒暄。
杜飙拱手道:“公子,现在可否将那本《秘传箭法指决》拿出来?”
卓藏锋道:“既然夫子委托于我,我自然不敢怠慢,请略等片刻,我去取来。”
说完回到殿店内,将“仙玉神匣”平放在床上,轻声念动口诀。神匣逐渐发出一团光亮,匣身仿佛夜明珠一般散发着亮丽的光彩。
此时屋内并无火烛,但那团亮光却比灯火还要璀璨。
卓藏锋听到“喀吧”一声,知道神匣打开,停止念诵,伸出手从里面掏出那几张薄纸,看了一眼,将匣盖放下。
店内顿时又是一团漆黑,好在他目力过人,并无丝毫阻碍。
杜飙接过《秘传箭术指决》,也不道谢,眼神蓦然变得冰冷,与裴越两人就烛火看了几眼,迅速贴身收好,并不道别,径直大踏步而去。
这两个副将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令卓藏锋微微恼怒,有求之时笑脸相迎,求到之后态度傲慢,看来也是狗仗人势之辈。
他有些后悔,太轻易就把这本书给了这两个家伙。
不过,他们虽然翻脸不认人,好歹还算守诚,否则今天让他们在那么多应选者面前丢了面子,此刻拿到《秘传箭术指决》一书,倘若再出尔反尔,甚至不顾律令暗暗教训自己一顿,那才是可恨。
毕竟,他现在境界低微,远远不是两人对手,两名军中悍将对付一个少年,自然会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今夜之事,一定要讨回来。眼下要做得事情实在太多。要一心一意准备明年的青云榜考试,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
他有时候豁达大度,有时候又气量狭窄,尤其是遇到这种墙头草般,虚与委蛇之人,所以他记住了这两个军人前后不一,或者说是狗眼看人低的态度。
默默用过店伙计送来的饭菜,他的思绪一刻也不能停止。
夫子所说关于元气的理论,似乎跟师父说的一般,但是却比师父更容易懂。
还有他一再叮嘱的张劲弩,这又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秘传箭术指决》并非完篇,自己只学了一半,其余的一半还未写就,但是无疑田飞将会传给张劲弩。
自己学了一半,而那个“飞将之下唯一张”的张劲弩却学了全篇,虽然在夫子面前表现的风清云淡,但实在有些棘手。
将元气灌注羽箭之上,他并不惧怕,敢于同天下修士共争青云榜,若连这点都惧怕,还是趁早卷铺盖走人算了。
此外,还有一个关乎到生活上的事情,也必须考虑。
要不要去宗圣宫?毕竟那儿有免费的住宿。可一想到许多人都涌向那儿修炼备考,想起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眼下所剩银两并不算多,省吃俭用或许能维持一段时日,但其后的日子呢?难不成真的学那些得道的高人餐风露宿。
卓藏锋摇头苦笑。
忽然想起知无涯神宫,这里山高林密,灵气氤氲,何不就留在山上修行,想必夫子也不会撵自己。
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决定了。卓藏锋从黑暗中坐起,开始呼吸吐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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