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张虚白走后,老和尚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顾孟平看在眼中,急在心中。他和老安人商量了下,决定从此就在睡在老和尚榻下,以方便他日夜侍候。
顾维愈知道后,请了两个医生来看,可是医生回去之后都是摇头叹息。顾孟平的文章在前几日已交到他手中了,和诗会上所写的那篇‘民既富于下’不同,虽是没有那篇惊艳,可也是极上乖的佳作。
他仔细阅读后就知道,这个族侄怕是会一飞冲天。
有了顾孟平珠玉在前,西府大房以前的明珠顾仲康就不那么引人注目,别人谈论的目标就渐渐从他转移到顾孟平身上。顾孟平衣不解带地照顾老和尚的消息传出去后,众人皆交口称赞。
西府的顾维盛不服,天天督促着顾仲康用功苦读。
正月二十以后,县署在县衙门前公告考期,同时接受县学的学员们报名。
此消息一出,整个中国都开始震动起来。
各府学和各县学的学生们开始填写履历以及自高祖起的三代存殁履历,还要寻本县的廪生具保,不仅如此,每五个准备县试的学员们都要写下五童互结保单,若是作弊者五人连坐。
一番忙碌之后,就到了二月。
各县开始县试。
开场前几日,顾孟平去寻了顾少华和顾行云,替他们打气鼓励。一个小小的童生试自然是难不住这俩人的,对于他们来讲,难的是乡试。
令顾孟平意外地却是,他刚回到家中,却见到一辆丰容靓饰的马车,就停在外三房门外,几个婢子仆妇束手立在马车前。
车上的锦幔一挑,当先下来的是位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而后有一双盈盈秋水出现在锦幔后,快乐地弯成了两弯月牙,“顾兄,我又来了!”
顾孟平见是萧宛怡,心中也是欢喜,笑着道:“萧兄好。”
马车内的萧宛怡已恢复女装打扮,身穿一件粉底梅枝素缎襦裙,丱发俏丽地盘在头顶,未语先笑,明眸皓齿。
“老夫人说顾兄太过客气了,不值当那么隆重地去道谢。正巧昨日京里送来了几筐时鲜的水果,特意让我送来给大师父还有老安人尝尝鲜。”萧宛怡说得的前两天顾孟平再次去林府道谢的事情。
林老夫人亲自接见了他。
林府现在只有林老夫人一个人在,她的儿子和女儿不是跟在萧金铉身边,就是在京中侍候张氏。林老夫人性格淡漠,并不因为是萧鑫铉的乳母,而随意刁难地方官员。对于家中的奴仆也约束极严实,不许他们在外招惹是非。
林府这般知情识趣,地方官员们也乐意给林府抬脸面。
就像上次顾孟平半夜回遂平,如果换了其他人,估计就叫不开城门了。可只要亮出林府的凭印,城门官就敢开城门。
盈袖知道萧宛怡来了,也极为欢喜,欢快地跑到街门内迎接她。
萧宛怡也极喜欢这个性子活泼容貌美丽的小姑娘,塞了一个九连环给盈袖,“喏,这个给盈袖玩,看你几时能解开。”
盈袖从来没玩过这个东西,一时间有些发懵。萧宛怡就笑盈盈地先解开了一环又重新打乱,然后再塞回盈袖的手中。
“谢谢漂亮姐姐。”盈袖的一双妙目猛地睁大,露出欢喜的笑容。
对于萧宛怡的来该,老安人极为高兴,由嘉木扶着站在东屋迎接。
萧宛怡先去拜见了老和尚,然后才和老安人说话。
她性格和善,一双眸子明亮清澈,笑容清艳脱俗,声音清脆又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欢愉之感,听之令人心头欢畅。
老安人和她说话时,她螓首连点,剪水双瞳中透着尊敬和郑重。
对于嘉木的绣技,她极为赞叹,手托着一方尚未绣好的帕子,不停地称赞。
嘉木问她喜欢什么时,她蓦地红了脸,扭扭怩怩地答道:“父亲敦促过宛怡读书,母亲敦促过宛怡习女红。可是宛怡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结果一样也没有学好。现在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上了弹琴和种花。”
喜欢弹琴和种花?这可不是一般的闺房女子有资格喜欢上的爱好。一张古琴动辄几百两上千两,没有一定的家资是很难培养这样的爱好。
而种花吗?像外三房这样逼仄的小院,就是嘉木喜欢上了种花,也无处去种。
可是,这些又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自怨自艾?
自从弟弟来了外三房,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现在古掌柜刚刚接手店铺,可也说出了一年给主家百两银子的话来。她虽没见过古掌柜,可是祖母和大师父对他都是赞扬有加,尤其这还是弟弟费心费力寻来的大掌柜。
她心里只有欢喜。
也应该只有欢喜……
想到这里,嘉木就笑了,转身回屋里拿出几块绣好的帕子,送给了萧宛怡,“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妹妹,这是我比着府城里才送来的花样子新绣的,就送给妹妹擦汗使。”
萧宛怡将手帕展开,只见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盛开在绢帕上,惊喜的睁大双眼,“这样好的帕子怎舍得擦汗?我要放在箱子里压着,将来只给亲近的人看。”
嘉木就抿着唇笑,这是将她当做知心闺蜜看待了。
酉初,
斜阳初坠,有勤劳的人家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一个年长的仆妇催促萧宛怡回和兴镇。
萧宛怡就去与顾孟平道别,“我要回去了,你有空可以去和兴镇……”见到顾孟平稍有踌躇,她又道,“张道长很是欣赏你!你有空可以去请教。”
顾孟平颌首应允,又请公孙远和他一起去送萧宛怡,谁知公孙远看书看入了迷,任他唤了几声也没有答应。
无奈,顾孟平就领着嘉木和盈袖送萧宛怡上了马车。
一声鞭响,马车即将启动之时,萧宛怡突地又掀起了锦幔,“顾兄,你怎惹了张讼棍?听说他现在四处串联,要寻你的晦气。”说到这里,她深深看向顾孟平,“顾兄,你要小心。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天长日久,人总有疏懈的时候,你还是要早早处理为妙。”
说了此话,她莞尔一笑,然后放下了锦幔。
目送着马车缓缓远走,顾孟平心头升起一层淡淡地喜悦。
还有一层说不清的感伤,挥不去,抓不到……
他转过头,慢慢往外三房走去。
两榜巷稚柳成萌,枝条曼长披拂。细叶莹莹,轻轻柔柔地抚在脸上,柔软的如同少女裙摆上的丝带。
嫩草新发,亭亭袅袅,将巷子染绿。
快到街门时,顾孟平停下脚步。
只见一株绿萝,艰难地生于台阶下,悄悄发出新芽。
不知为何,顾孟平突地心生感慨,转首往巷口望去。
只见甬巷深深,垂柳拂舞。
又是一年春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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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其实我总想把更新时间定到上午十点,晚上八点,可是不知为什么总是很难达。就先这么胡乱发着吧,回头慢慢地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