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内的营房,乃是当年太祖麾下大江徐祖元西征之时,见此地地势扼要,又有天险为屏障,建议修建城关之时便建好的。直到成祖北迁京师之后,两边的城关便显得有为看重。
营房略有陈旧,当初拿石灰抹得的墙皮已经脱落,寇南所住的一间,乃是千户的营房,比起其他营房已经好上许多,又有专人整理,倒也不失破落。
寇南坐在垫着兽皮的榻上,一边的几口大柜子占据了营房之中一半的空间。孙汶抚须笑道:“国师抱病许久,为何不然老朽瞧一瞧?”
“老夫的是心病,孙主事能看的好心病?”
孙汶捋须笑道:“我大京文昌武运,这医道也是传承千载不曾断,心病自然是有心药医治的。”
寇南笑道:“但老夫知道,自己这个病如何能治,所以不需要孙主事操心了。”他低下头看着孙汶之前送来的书籍,摇头笑道:“你们大京人虽多,但是这参差不齐,也是尤为显著,你看看这个儒生编纂的注疏,老夫光随便一扫,便发现了十余处出错的地方,如此书籍,居然还能够装订成册,实在是误人子弟。”
孙汶眉头一挑,道:“也正如国师所言,我大京幅员辽阔,书局甚多,如今只要你能花十两银子,便能出书,若是百两,还能让名宿作序,若是肯花上千两银子,刊印成册,流传开来,即便是写得再差,人家一瞧,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某某,这也是积攒名声的一种法子,不过书局良莠不齐,有些便如同国师手中所执的书一般,不加校对,便胡乱刊印。”
寇南嘲笑道:“哼,大京之初,倒是还能有四五位文才值得一读,如今百年来嘛……”他摇了摇头,“都是一堆垃圾。”
孙汶微微一笑,侧目瞄了眼书篓里的书籍,笑道:“也不尽然,翰林书局乃我大京朝最有名望的书局,所出之书,皆为经典,这本谪仙诗集,乃我大京朝当世才辈所写,您看看能否入得法眼。”
寇南瞥了眼,翻看了几页,眉头一皱,道:“当中有几首,倒是眼熟,只不过忘记是谁所作的了。怎么?如此一本汇编了几百年整个大京文坛佳作的诗集,也能算得上谪仙诗集?”
孙汶笑道:“国师有所不知,这诗集乃一人所作。”
“不可能!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儿好糊弄?”
“您若是不信,可以看看前边,那是当朝几位有名望的大儒所作的书序,便知道孙某人所说不假了。”
寇南狐疑地往前翻了翻,惊道:“林岚?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国师别来无恙啊。”林岚撩开营房的布帘,笑着看向这位隐藏得很深的老者。
“你为何在此?”
林岚笑道:“当初使团离京之时,未能送国师一程,这不过来送国师一程。”
寇南捋须,放下手中的书卷,道:“老夫未与你有什么深交,何必千里迢迢过来相送,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大夏使团遇刺,两国刚刚和谈有些成效,岂可一朝毁尽?在下奉圣上之命,特地过来捉拿刺客。”
寇南笑道:“既然是捉拿刺客,那么林爵爷应该去找刺客才是,来我这何为?”
“在下听保护您的侍卫说,公主昏迷二月以来,您都未去探望过,难道您就不关心?”
寇南眼睛一眯,道:“林爵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怪老夫保护不力,才是堂堂一国公主,在大京朝禁军保卫下,被人刺杀吗!”
林岚道:“这事情不管孰是孰非,总得将刺客捉拿住了,再说吧,您说呢?”
“那就劳烦爵爷了。”
林岚道:“洪督军,劳烦您搜查一下。”
“站着!”寇南喝道,“林爵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岚见到寇南反应如此剧烈,便知道里边必然有鬼,笑道:“什么意思?方才国师不是在质问,为何大京朝办事如何如何不利吗?现在就让国师看看,大京朝办事效率如何。”
“依你之举,老夫是凶手?”
“国师岂会是凶手,只是搜查是例行公事,过程还是得走一走的,万一这个刺客恰好躲在哪个角落,想要谋害您呢?那可就不好了,所以还是清查干净的好。”
寇南冷哼一声,道:“老夫这里可没什么人,你莫要胡说八道。”
洪文杰道:“有还是没有,查一查便知道了。”
“这里边是你们大京朝皇帝回赠给夏皇的礼品,听闻贵国自称是礼仪之邦,怎连礼品要收礼人当面打开方可查验的道理都不懂吗?”
“是有轻重缓急,还是先查一查的为好,洪督军,搜吧。”林岚看着寇南那张冷肃的脸,说道。
几个身手敏捷的将士绕过寇南,朝那几口大箱子寻去。
“回侯爷,这几口箱子上了锁!”
林岚道:“上了锁?我可是不曾记得,这国礼的箱子还要上锁的,再说这等东西,需要堂堂一国之师贴身保护?寇国师还是将钥匙交出来,免得伤和气。”
“你这便是对老夫的不尊重!”
林岚道:“那国师就是不交出钥匙了?”
“有胆子你就破开这箱子搜!”
林岚单眉一挑,玩味地笑道:“好!今日我便亲手破开他!来人,那御赐宝剑!”
随行而来的林府下人将木盒呈上,虽然这剑都是用来刺而不是砍的,若是被高手见到一个人拿着一柄好剑居然跟大砍刀似的胡乱砍,一定会认为此人是个麻瓜,然而大内出来的御赐好剑,都是百炼精铁所制,虽说不至于削铁如泥,但是砍去一把铜锁,则是稀松平常。
林岚三两下便斩去了铜锁,见到里边乃是一些出自织造府的绫罗绸缎,便朝另外的箱子探看去。
“林爵……林侯爷,如今答错未酿成,收手还有回旋的余地,在翻下去,就不是面子上的事情了,到时候夏皇怒了,这后果你担着?”
林岚笑道:“我担着!”
说罢,哗得斩了下去。
大锁破去,一个瘦弱的少年躺在了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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