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嗖嗖的巨大古山洞里,古老的石壁上,刻着各种神怪与鬼魅。磅礴的巨妖之气弥散开来,一浪又一浪,剧烈地冲击着洞口的结界。
一个白衣少年被鬼们强行按在地上,难以反抗。他容貌俊逸,气质高贵无比,可不知为何,他那左目处却缠绕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绷带,隐隐还有斑驳的血迹。
少年眉头紧皱,沉默不语,他的浑身隐隐冒出金色的神光,想要透体而出,但却被一层黑色的魔网紧紧地束缚着,任凭他百般挣扎也难以破开封印。
一个狰狞可怖的老妖婆皱纹堆积,佝偻着的背几乎要与地面平齐,她绿幽幽的妖爪里攥着一颗古旧得发黄的石珠子,龇牙咧嘴地怪笑着,露出半尺长的森森獠牙,颤颤巍巍地向那少年走来。
见到这,少年更加激烈的反抗着,但是却无济于事。老妖婆已经走到近前,将那左眼上的绷带被一把扯下,那里竟然露出了一个空洞的眼窝,里面还带着血丝,看起来触目惊心。
老妖婆怪笑着念动古咒,磅礴的妖气自她那瘦的躯体里狂暴四溢,一瞬间便挤碎了结界,涌出了这片古洞,席卷了整片大荒。阴阳怪气的念咒声在这片古洞里回响,四处飞舞的妖道符文闪烁明灭,让原本黑幽幽的古洞变得璀璨而夺目。
洞外的荒山野岭中,河泽中的鱼儿不安地扑腾着,千种怪鸟惊得冲天而起,林间的万兽此刻都颤抖匍匐在地。
而在,古洞的最中心处,那老妖婆的衣袖在妖风中呼呼作响,她不顾少年的挣扎和反抗,强行将这颗古老的石目放进少年的眼窝里。
老妖婆的目光如同两盏鬼灯,映照着少年俊逸而高贵的面庞,她那惨绿色的干瘪嘴唇一开一合,发出难以辨识的嘶哑怪音:“少年郎,从今天以后,它就是你崭新的神目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少年无奈地闭上了仅剩的一只右眼,停下了徒劳的反抗,任由老妖婆将那颗石珠子按进自己空洞的眼窝里。顿时,万道霞光绽放。
回忆起了过往的一幕幕,少年的心中五味杂陈,暗自叹息着。这一切,还要从那次足以改变他宿命的意外起……
时间追溯到半月前,这一日阳光明朗,白云飘飘,微风吹拂大地,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这是一个精致的花园,正值暮春之际,一片绿肥红瘦之景。园中灵气浓郁,有精灵古怪的花精在草丛中飞舞,也有行动迟缓的树妖在园中漫步。雾气缥缈间,亭台隐现,缺少红尘气,不似人世间。
石亭流水间,少年一袭白衣,黑发飘散,正在舞动木剑。他步伐灵动,出剑迅疾如游蛇,身形飘逸似清风,虽然缺少那种万钧之势,剑法也还相当稚嫩,但也算有了自己的特。
一个青年人立在一旁,他脸色苍白,面容消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若不动用神通,光凭你这种剑法,连那凡世人国的将军也敌不过。和你那些哥哥比,更是差得太远了。”
“舅舅,你在骗我。比如二哥幽潜,他向来只习术法,从不用剑。”
少年黑发齐眉,白皙的面庞上,竟然是一双奇异的碧蓝色双眸。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直视着青年人。
他心里有些不服,这位舅舅明明不精于术法,也不通剑术,却总是对他挑三拣四,指指,还喜欢拿那些哥哥与他相比。
“那又如何?”青年人对此不以为意,他挥挥手,招呼来一个侍卫打扮的黑衣少年,吩咐道:“九叶,你看好少主,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出府门。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是,鬼川侯大人。”黑衣少年恭敬地回答。
青年人离去了,花园里只剩下两个少年。
“少主,请休息吧,你已经练了一天了,我来替你收拾木剑吧。”侍卫打扮的少年劝道。
可少年却不以为意,他没有一架子:“九,那个挑剔鬼都已经走了,你还怕什么?来,再找一把木剑,我们俩比试比试。”
九叶也不再拘谨,他哈哈大笑道:“幽惑,我新练了一种剑法,早想试试如何。若不动用术法,只像寻常凡人那样比试剑术,你休想赢过我。”
少年不服:“少大话了,今天一定要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可以看出,两个少年私下里十分要好,他们很快便笑作一团,勾肩搭背,去取木剑了。
取来木剑后,两人像模像样地互相行礼,对峙了一会,然后才开始舞剑相击,斗在一起。那一招一式之间,看起来相当激烈,连园中的花精与树妖都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观看这两个少年比武。
幽惑,是这座府邸的少主人,刚刚离开府邸的是他的舅舅,身为鬼川侯,地位崇高。而幽惑的父亲,乃是幽土之主,掌管着一片浩瀚的神土。在所有的八个兄弟姐妹中,幽惑排行第六。
这片幽土有着天大的来头,它可并不是凡世的寻常人国,而是一片历史久远的浩瀚神土。与那些仍在为生老病死所困,整日炼丹求仙的人国之皇不同,他的父亲幽王乃是这片浩瀚神土之主,俯瞰人间界,从古便屹立世间,至今已长达万载岁月。与那些寿命短暂的凡人相比,他的父王便算是高高在上的神王,几近不朽。
然而,这位幽王神龙见首不见尾,从出生到现在为止,幽惑也没有见到过父王几次。即便见到他时,也是藏在一片混沌迷蒙之间,难以见清真容。
这座王子府邸位于幽都之内,幽惑从便生活在这座森严的府邸里,很少离开。九叶既是他的侍卫,也是他儿时的玩伴,两人年纪相仿,一起长大,都才十三四岁左右,所以对他来,九叶是最要好的朋友。每当严苛而挑剔的鬼川侯离开后,他们就常常像这样放开拘束,玩耍嬉闹。
此刻,剑影纷飞,越来越快,逐渐模糊不清了。两个少年的步伐也随着加快,他们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开始微微地喘着粗气。
九叶年纪就成为了这里的护卫,自然有过人之处。他剑术超凡,远强于神土的同龄人,而且力气大得可怕,即便是三头成年的妖虎也难以降服他。
幽惑的力量不如九叶,他的速度虽快,但在九叶面前也不占优势。时间一久,在不动用幽族秘法的前提下,他很难与九叶抗衡。
他的步伐开始有些凌乱了,手中的木剑越来越沉,额头上也已经大汗淋漓。
九叶向来好胜,并不相让,攻势反而更加凌厉了。他的剑法威猛无匹,势大力沉,虽是木剑,可每一次落下时,都携裹着一股劲风,呼呼作响。
在这样的凶猛攻势下,幽惑的双手都开始发软了,每一次招架时,他的手腕都被震得发麻,木剑几乎要离手而去。但他不甘心,依然在苦苦支撑着。
可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虚弱感袭上心头。他的头有些晕眩,双腿也开始酸软。
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今天习练了一整天剑术,所以现在太过疲惫了吗?
与此同时,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九叶已经绕到了他的背后,抬手便是一剑。
算了,没有时间管那头晕了。虽是木剑,但这一剑必须要躲开。
否则,今天便算他输了,会被九叶取笑,想到这,他努力控制住身体平衡,拖着沉重的脚步向一侧闪去。
可是,他的头眩晕得更厉害了,眼前一阵发花,之前的那种虚弱感现在更加剧烈了,浑身都有些发冷。
更糟糕的是,那两条腿已经快要没知觉了。到最后,他再也站不稳了,一个踉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向前方倒去。
不远处,花精与树妖们发出了惊叫声,轻微的妖力涟漪与空气摩擦着,沙沙作响。
幽惑看到,那地面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不仅如此,幽惑还万分惊恐地发现,地面上有一块尖利的碎石,正对着他的脸部,在视野正中心迅速放大着。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声,他想使用幽土的秘术自救,但是此刻大脑一片空白,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身体就像是断线的木偶般,无助的倒下,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他一生也无法忘记。
“幽惑!”
身后传来了九叶惊恐到极的叫声。
幽族的血脉不同寻常,他不用回头,就能大致感应到身后的九叶在移动,他正疯狂地冲来,想要拉住自己。
可是,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视野之内,血光崩现。
一种难以描述的剧痛刺入脑海,然后,意识开始模糊,九叶的呼喝声逐渐远去。
连五感都彻底丧失了,整个世界化作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