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还真没有太多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他第一次有些迷茫,但心中并不恐慌,如果为此丢了经侦支队长的官帽,他心里并不觉得可惜,相比那些失去生命的同事,自己活蹦乱跳地活在这个世上,可以看到自己最亲爱的人,已经比他们幸运了不知多不少倍。
陆良问:“局长,那么这事该怎么办呢?”
徐宏坐下来,说:“先这么的吧,冷处理,坐观其变,如果没有人找来,过段时间这事就过去了,如果有人来,我来处理。”
陆良满心的歉意,说:“局长,这事是我错了,太过冲动。”
徐宏摆了摆手,说:“算了,以后注意就行了。”
陆良走后,徐宏坐着抽了一根烟,半天没有离开座位。对陆良他可是用心良苦,拿是拉过来一阵暴骂,是要告诉他,这事的后果有如何的严重,是希望他以后控制自己的情绪,注意自己的言行。然后又轻描淡写地替他挡了下来,是怕他压力太大,再做出什么错误的事情,让事情进一点变坏。其实内心里,只有他对这件事情有最深的体会。
在官场,有些事情,说大就大,说些就小,但负面的东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心里苦想了一会儿,徐宏拨通了苏达钧的电话,闻听此事以后,苏达钧直接说:“这事儿小季已经跟我讲过了,可能还跟她有些关系。”
听说苏季牵扯其中,徐宏隐约能感觉出来,事情可能因她而起。想明白了这一点,徐宏心里轻松了一些,那么这事应该没太大的问题,苏达钧不考虑别的,总不会不考虑自己的影响,如果这事议论开来,对他也没什么好处,最起码说起来不好听。
于是,徐宏说:“市长,这个陆良还是太年轻,冲动,我刚才已经把他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阵骂,就差扇他两巴掌了。”
苏达钧淡淡地说:“这事,你也不用太激动,我已经让人跟报社打过招呼,他们会找那个作者谈话的。这件事情上他们工作有失误,发报道不注意社会影响。寒亭平暴刚过去不久,省里的意思是让这件事迅速成为过去,减少社会面上的影响,他们却又拿这件事做文章,这会引起人们对事件的再次关注啊。还有,打人的是我们参加过平暴的英雄,这是zhèng fu定过xing的,打人是不对,但他们的人过失在先。我已经跟他们讲了,这件事做的是不讲政治,不讲大局,我想,这事很快就会过去。”
徐宏放下电话,这下他彻底放心了,只要报纸不再继续报道这件事,局里的事情他能搞得定,那个王功华敢拿这件事情说事,老子大不了跟他撕破脸皮,两人拍拍桌子,掰掰手腕。
且不说徐宏这边帮忙替陆良消除影响,那边刑侦支队支队长徐龙显看到当天的报纸,立马跟捡到一个大宝贝一样,一路小跑地来到王功华的办公室,一张胖脸上荡漾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看到他这幅模样,王功华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这阵子他正不如意呢。作为一名省厅下来的干部,自己到了宁海就遇到了水土不服的问题,市里领导不支持,下面一帮副局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寒亭平暴过后,又落得副厅长肖国栋不待见,真是娘不亲舅不爱。自己在厅机关写写文件,做做协调还得心应手,在领导眼里是把干活的料,没想到主政一方,遇到具体的问题,这方面能力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这一来二去,搞得他有些灰心丧气,甚至起了调回厅里的去意。
看到徐龙显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枪案出来以后,要不是他怂恿,自己也不会仓促派人进入寒亭,为此白白送上两个人的xing命,这事,他正忐忑着呢,不知道上面会不会将此定xing为重大工作失误。
要不是考虑到过年过节他都会给自己有所表示,还有这个人是自己在宁海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有了他自己才不至于完全孤立,他早就把他支队长的位子给撤了。
透过厚厚的镜片,他憎恶地盯了徐龙显一眼,没有说话,等着他开口。
徐龙显正兴奋着呢,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把报纸放到王功华的办公桌上,一脸神秘地说:“局长,好消息来了。”
王功华冷冷地问:“你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徐龙显一指报纸,说:“你看啊,陆良那小子出事了。”
自从平暴事件以来,他把陆良是恨之入骨,平暴这事本来应该刑侦挑头的,却被这小子抢去了风头。这事,他竟然连自己的工作失误都省得去检讨了,直接怪罪到了陆良的头上。
听说陆良出事,王功华也稍觉意外,问:“出了什么事?”
说完拿起报纸看了看,然后放下。
徐龙显满心欢喜,以为王功华看了后会跟自己一样高兴,没想到他一脸的冷漠。
他着急地说:“局长,你别忘了,这个陆良还在考察期,还没有转正,出了这事,他就转不成了。”
刚刚看到这份消息,王功华心里是一阵窃喜,可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又仔细地琢磨了一下,才冷静下来。
听罢徐龙显的话,他脸一沉,说:“上次查枪案的事你还记得么?”
徐龙显一怔,随即说:“管它,这事都过去了,提它干什么。”
此话一出,就算王功华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啪,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过去了?你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么?你是不是嫌害我不够,又要给我惹事?”
徐龙显一下子懵了,他没想到自己怎么又惹了这位爷。
王功华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真是又生气又鄙视,他说:“你这脑袋也不小,平时都想什么去了?你不想想,陆良是怎么评的英雄?寒亭平暴这事刚过,功过是非虽已定论,但上面毕竟不想这事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们会因这件小事而将旧事重提么?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上倒霉的不是陆良,是这个记者,不信你走着瞧。”
徐龙显听得似懂非懂。
王功华只得继续点拨他:“处理陆良就等于对寒亭一事重新定xing,上面只会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过去,我能去干涉么?我一干涉市里肯定就会出来帮他说话。”
说到这里他不说了,其实他还有半句话不说出来:“我说了能算么?那个徐宏会同意么?”
徐龙显大概明白了事情背后的东西,懊恼地说:“这小子真他妈的走运。”
王功华在心里冷笑:“这哪里是走运这么简单的事。”
这事,还真就没了下文,不光第二天的报纸不再跟进报道,市里的纪检部门连个面都没露,一年期满后,陆良顺利转正。
事情虽然没耽搁,但着实让陆良提心吊胆了一阵子,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算是成长中的一个教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