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京兆尹司马防、廷尉正钟繇看了一眼张辽,眼中皆露出担忧之色。
司徒王允向天子刘协躬身一礼,道:“陛下,臣请将执金吾张辽下狱,等候廷尉查察。”
“准奏!”面带哀伤的刘协只吐出两个字。
王允转身看向张辽,缓缓开口道:“张金吾,汝若果真清白,廷尉自然会为汝平反。”
王允为司徒兼尚书令,加上出身并州,深得董卓信任,董卓不在,他就是朝廷第一人,他如今开口定了调,那便是大势已去。
张辽没有反驳,而是抱拳沉声道:“臣并无异议,只是臣自知清白,更有一请求。”
王允不悦的道:“汝为待罪之身,天子有诏,汝自当遵从,还更有何请?”
张辽沉声道:“臣请与司隶校尉刘嚣一并下狱!”
刘嚣一愣,随即大声道:“真是荒谬!汝有嫌疑,为何却要吾下狱!”
王允也皱眉道:“此请不合规矩,更是无理。”
张辽肃然道:“臣为宵诬陷,或有嫌疑,但若论会诬陷臣者,唯刘嚣耳!此贼素来恨臣,此前几番迫害于臣,更是凶暴不仁,抄家无数,全无善念,若为构陷于臣,未必不会做下如此恶行,恰在臣救火当日,司隶冲出来干涉,此事岂是巧合?故而他也有嫌疑,当与臣一道下狱。”
王允闻言,不由皱起眉头。
刘嚣戟指张辽,跳脚怒斥道:“一派胡言!吾为司隶校尉,岂会为此不法之事!”
张辽神色不变,哼道:“汝既能在我自河东赶来长安途中派司隶刺杀于我,又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他此时猜测不出幕后黑手是谁,只能全力将刘嚣拉下水,一个幕后黑手已经足以让他头疼,若是将这胆大妄为的刘嚣也放在外面,那怕是自己进去廷尉狱后就再也出不来了,刘嚣这厮定然会在外面搞事。
刘协处于悲伤之中,看不出神情,但王允等人听了刘嚣刺杀张辽之事,无不色变。司隶本是监察百官的,若是下手刺杀百官,那可就犯了大忌了!
他们不由同时看向刘嚣,刘嚣不防张辽冷不丁再次提起刺杀之事,神色登时微变,却被众人看了个正着。
在场的众人谁不是究竟官场的老狐狸,最不缺乏眼色,看到刘嚣神情,登时明白了刺杀之事并非空穴来风,心中无不一个咯噔。
他们没想到刘嚣竟然如此大胆,更无法揣测刘嚣与张辽之间究竟有多大的仇恨,但张辽先前所的诬陷之言,让他们不由再次沉思起来。
王允盯着二人看了许久,才看了一眼廷尉宣,宣眼神低垂,开口道:“陛下,兹事体大,臣以为,此二人皆可下狱,以待详查。”
“宣廷尉!”刘嚣急的大喊。
天子刘协却已开口:“准奏。”
刘嚣登时面色铁青。
张辽心中微微一松,伸手便一把拎过刘嚣:“走,一起蹲大狱去,看究竟谁为清白!”
他罢,朝廷尉宣躬身一礼:“某与这贼子下狱,有劳宣廷尉主持公道,还我清白。”他脾气上来,懒得理会刘协与王允了,刘协对他似乎有偏见,王允这个同乡也没有丝毫人情,他又何必热脸贴着冷屁股,他日谁依靠谁还不一定,索性只与宣打个招唿。
宣看了一眼张辽,又看了一眼刘嚣,缓缓道:“这个自然,此事定要拿出真凶。”
张辽了头,当即又拍了刘嚣一巴掌,拎着挣扎的他大步走向殿门:“走,蹲大狱去!”
众人面面相觑。
事实上,他们不知道,如果王允坚持不让刘嚣随着张辽下狱,张辽绝不会束手就擒,当即就会翻脸!
张辽对于皇位并没有什么觊觎,但同样他对天子刘协和司徒王允也没有太多的敬畏与忠心,逼急了他,什么事都敢做!他不但惜命,而且有着太多的理由要活下来,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做,而不是非要与这些最终下场惨淡的家伙玩过家家。
虽然没有携带兵器,但在如今大殿上,以他的武力想拿谁就拿谁,真惹毛了他,挟持了王允和天子刘协几乎是十拿九稳。
而且从昨日得知有人暗算自己后,他便连夜派人去左冯翊传信,典韦会带着两万鬼面军随时冲过来接应。
当然,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走出这一步的,毕竟若是真这样做了,那自己的名声恐怕比董卓还臭,日后的行进也会更加艰难。
张辽带着刘嚣出了大殿后,廷尉正钟繇立时跟了上去。
王允转身看向悲伤的天子刘协,道:“陛下,还请节哀,如今虽将二嫌犯下狱,但眼下证据仍是不足,此时未必是他们所为,他们皆是董太师亲信,当派人再去报知董太师,否则,恐……”
刘协深吸了口气,道“准奏。朕要先去看望母舅。”
……
廷尉狱距离廷尉府不远,在钟繇的带领下,张辽拎着刘嚣,一路走向廷尉狱。
汉代监狱系统已经极为完善,将囚犯分的很细,前汉之时,全国监狱超过两千所,仅京师长安就有二十六所,有掖庭秘狱、廷尉诏狱、上林诏狱、郡邸狱、共工狱、若卢诏狱、都船狱、都司空狱等。囚禁将相大臣、郡县主官、宫中嫔妃及无赖、凶犯、强盗等囚犯的监狱各不相同,如“若卢诏狱”关的是将相大臣、两千石以上的大官,“都船狱”所关押犯人的级别相对低一些,关“将军以下与两千石”犯罪官员等等,各不相同。
到了后汉之时,儒家文化盛行,监狱减少,京城只设了廷尉狱和雒阳狱。董卓迁都长安后,实行恐怖统治,大肆搜刮捉拿公卿富商,长安原本已经废弃的监狱纷纷被修缮,又用了起来。
不过数目也没有那么多了,只有京兆狱、长安狱和廷尉狱,其中京兆狱和长安狱分别归京兆尹和长安令管辖,属于地方监狱,而廷尉狱则归廷尉管辖,属于中央监狱,专门关押官吏与谋反之人。除此之外,董卓还在坞设了狱,专门关押反抗他的人,据张辽所知,崔钧的父亲崔烈便被关押在狱。
张辽与刘嚣皆是两千官吏,自然去的是廷尉狱。
两世为人,张辽还是第一次进监狱,廷尉狱进门就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而后是深院高墙,人在院中如落井底,再往里就是狱室,狭窄、逼仄、阴暗、潮湿、冷峻。
张辽和刘嚣身份不同,自然关押的地方也特别,狱室更靠里,但稍微宽敞了一些。
而且两汉以来,实行一种“颂系”制度,爵位五大夫以上的、官员六百石以上、皇帝身边的宦官、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八十岁以上老人、八岁以下孩童和孕妇,皆可获“颂系”待遇。凡是得到“颂系”的犯罪人员,或者不需坐牢,在监外执行,即便坐牢,也不用戴刑具。
张辽和刘嚣既然被下令下狱,他们二人自然要坐牢,但好在不用戴刑具。
到了狱中,不知为何,钟繇将张辽和刘嚣二人关押在了一起,刘嚣大声反对,却被张辽一个巴掌打昏过去。
钟繇对狱吏吩咐了两句,而后离开。
张辽则打探着狱中的情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