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硝烟散去,黎明到来,熊熊的火盆,还在草原上燃烧着,点亮着周遭的一切。
这是大顺军队携带的石炭,能燃烧很久也不怕灭。
正是因为灯火通明,所以不惧契丹人夜袭。
再加上层层铁丝网,也唯有用麻布手套才能解得开而不划伤自己。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谨防契丹人偷袭。这些草原人,打不赢就跑,趁你疲惫就偷袭,靠着这几招,他们成功击退了好几次中原大军的讨伐。一旦中原大军士气下降,他们就纠集所有兵力,展开决战。
熟知契丹人套路的,不仅仅是种家老将军,甚至年轻一辈都熟稔于心了。
最可怕的,永远是未知的对手。契丹人虽强,但是他们真的了解大顺这支精兵吗?
一身甲胄的杨怀玉,兴奋地拿着弓箭来到王韶身旁,叫了声:“姊夫!”
“怎么了?”王韶清点着粮草数目,一时间没去理会他。
“你说得没错,让契丹人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真不赖!”杨怀玉喜滋滋地说道,“刚刚我就射杀了十几个契丹人!”
王韶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置可否,而是看了看天空,发现草原上的太阳,快要挣扎出地平线了。他不会告诉杨怀玉,因为杨怀玉的失职,差些就让粮草落入契丹人的火箭射程之中。一旦粮草着火,那这支大军就不得不暂退了。幸亏王韶一直守护在粮草堆旁,用一杆洪祥式步枪,硬生生化解了契丹人想偷袭粮草的念头。
“你到底还是一员战将。”王韶没由头地说出这句话来,“成不了一军之帅……”
说罢,王韶往中军营帐走去,他得向种诊汇报粮草受损的情况。
杨怀玉愣在了当地,不知道王韶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来。
军情紧急,大军即刻开拔。
以最快的速度拔寨出征,逾四十万大军,用时不到半个时辰,一切井然有序。
东北,一直向着东北!
那是辽国的心脏所在,也是最为艰难的一条路。
毕功于一役,要的就是决战!
契丹人不是很能跑吗?都打到临潢府了,看你怎么跑!
种诊的意图很明确,也是最高明的阳谋。就算你看得明白,你也化解不了!现在唯一要担心的是粮草问题,四十余万大军的吃喝用度,大得惊人,不知道后勤能不能保障得了?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解决了。王韶主动请缨,他将率领五万人马,专门护卫粮草运输通道。
一开始种诊还不怎么放心,但王韶说服了他:“陛下早有预料,契丹人会袭扰我军粮草,是以此次除了马匹草料之外,所携带粮食,皆为干饼、炒面,可分发至每个士卒手中,足够一个多月吃喝。虽然负重大了些,但胜在化整为零,契丹人再也捉摸不透我军粮草何在。我军反而可以利用契丹人急于退兵的心理,一次次诱使契丹人来偷袭,这就好比钝刀子割肉,一次一次给契丹人放血。等契丹人士气降到最低,那决战的时候,必然能占上风。至于后续粮道,陛下定然会妥善安排,介时末将再前去接应,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有所闪失!”
正是因为王韶这句话,种诊才下定决心,将粮食全都发放给士卒。
他原先是怕士卒一旦得了粮草,就会形成逃兵。但他显然小看了禁军的制度,那抚恤制度,和军功奖赏制度的完善,别说禁军,就是刚刚充入进来的边军,也渴望建功立业,在马上博一个前程。
再加上单枪匹马,如何能在草原上活下去都是问题,没有人会这么傻去当逃兵的。
更何况现在刚刚赢了一仗,士气正盛,更不可能有逃兵了。
大军迤逦出发,翻过了一个又一个小山包,如此又走了一日,行进了一百五十多里地。
春冬季节,草原上很多沼泽都成了平地,皆因没有降雨的缘故,河流都萎缩了好多。
再加上不断派出的探马,探明了道路,再加上早有监察士的暗探进入辽国,规划出了一条最安全的行进路线,所以大顺军队走得肆无忌惮。
别看陆承启这一次是心血来潮攻伐辽国,其实为了这一仗,他足足准备了十年!
十年里,不管是发展经济也好,还是训练军队也好,所图的就是这一仗。彻底将辽国、女真、蒙古这三个隐患消除掉,汉人的江山才会坐得稳。旁人不知道皇帝为何这么凶悍,别人来打打草谷,你就要和人家决战。
只有陆承启知道,时间不等人。一旦到了小冰河时期,草原人实在耐不住寒冷要死命南下的时候,汉人就要开始遭灾了。
战争之中,手无寸铁的平民是最为无辜的,也是受难最为严重的。
正史上,靖康之耻,多少汉人倒在金兵的铁骑下?
蒙古灭宋,多少汉人被蒙古人屠城?
明末之时,嘉定三屠,扬州十日,都被胜利者篡改成了功绩。可那些死难的百姓,谁替他们申过冤?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那些百姓,纵使他们有诸般不是,但也不是你们肆意剥夺他们生命的根据!
陆承启恨这些游牧民族,他们泯灭人性,肆意屠杀。为了避免悲剧发生,他只有以杀止杀。
杀一人是罪,杀十人为凶,杀百人为恶,杀千人为将,屠万人是雄,杀得百万人,是为雄中雄!
要背负骂名的话,就由陆承启背负吧,他宁愿名声受损,也不会让历史重演!
只是契丹人还不知道陆承启的决心,这次纠集大军的王公贵族们,还以为大顺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只要他们应对得当,汉人又怎能在草原上生活得下去?最多两月,他们就退去了。于是他们根本不把大顺四十余万兵马放在心上,甚至还在营帐内歌舞升平,恣意狂欢。
大顺?汉人?大军?
哈哈,都是笑话!
在契丹勇士面前,他们都只是一碟菜!
只是谁为刀俎,谁为鱼肉,此刻谁又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