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伏虎走到灵棺的另一侧,面无表情地看了李无语的尸体一眼,随后抬手推开灵棺的玻璃棺盖,伸手探向了李无语的鼻子。
沐朝容目光微变,但依旧没有抬头,亦没有出声制止。
结婚十年,她不曾了解这个男人的真实内心,但却很清楚他的为人。
这个男人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告诉他“李无语死了”,哪怕李无语的尸体就摆在此处,哪怕与李无语关系最亲的两个女人已经哭得眼睛红肿,他依然不会相信。
他只相信自己。
李伏虎用手指探了李无语的鼻息,抚过他的脖子,按的胸口,把了他的脉搏,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才收回手,合上棺盖。
确认了自己儿子的死亡,李伏虎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唯有眼神里多了一丝阴沉。
“凶手是谁?”
李伏虎终于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情绪。
他没有问李无语究竟是如何死去,而是直接询问“凶手”是谁。
这个在政界以狠辣无情著称的冷面皇帝,从不在乎过程和细节,只看最终结果,他对李无语死亡的经过并不在意,凶手是谁,谁要为此而付出代价,李伏虎只想知道结果。
沐冷溪顿时心头一跳,手心冒汗,紧张不已。
但她从一开始便知道会面临一大堆人的询问,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会问这样的问题,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因为紧张而表情露馅。
这也是沐月笙想跟过来却被她严辞拒绝的原因,这样冰冷的“拷问”,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沐冷溪心中轻叹一声,拿出写字板写道。
“哥哥是被塔层领主杀死的。在第七层的时候,我们突然被三只塔层领主的袭击,退出指令不知道为什么无法使用,哥哥为了救我们”
这是刘语编出来的统一口供,没有变动那段故事的剧情,只不过将李无语死的时间提前到了和三只塔层领主对抗的时候,并且将塔层领主“污蔑”成了凶手。
为了瞒庄白,瞒桌人,他们六人不能在法上出现分歧,亦不能在故事上出现漏洞。
面对这个假的法,悲伤至极的沐朝容没有质疑或质问,除了太过悲痛,事实上也是相信自己的女儿在这件事上不可能撒谎。
这也让沐冷溪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负罪感,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如果她出“真相”的话,石白将面临李家和沐家的“复仇”,这两个叱咤政界和商界的显赫家族若是出手,别盖亚保不住,就算是英雄协会,也爱莫能助。
沐冷溪勇敢抬头,与李伏虎对视,她必须圆好这个故事,将谎言编得天衣无缝,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可能这么轻易相信,他一定会详细询问这个故事的细节,并且从中寻找矛盾和漏洞。
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然而,出乎沐冷溪的预料,李伏虎并没有对这个疑点重重的法提出质疑,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沐冷溪的眼睛,仿佛要从那对晶莹剔透的黑色眼眸里看出真相。
沐冷溪心里咯噔一声,呼吸微微一滞。
她想起了儿时的某个回忆。
沐冷溪记得四岁时,李无语溜进李伏虎的房里偷某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是要送给姑妈当生日礼物,结果他不仅成功了,而且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证据。
但李伏虎只是和李无语对视,沉默地注视着李无语的双眼,在李无语因为心虚而避开的瞬间,便认定自己年仅五岁的儿子是偷窃的犯人。
李无语矢口否认。
李伏虎没有证据亦没有证人,但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直接便将李无语吊在大门口,并在他脖子上挂了“偷窃犯”的责罚牌子,以至于李无语在那段时间受粳龄孩子的嘲笑,至今仍是难以遗忘的耻辱记忆。
只不过李无语美滋滋地将宝物送给姑妈后,觉得受罚也值得,并且凭借天赋异禀,狠狠揍了那些同龄孩子一顿,因此并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而现在,李伏虎对自己的女儿,似乎也准备使用同一招。
沐冷溪心中惊慌,但她知道绝对不能因为心虚而将眼神避开。
沐冷溪鼓起勇气,用坚定的目光与李伏虎对视,即使那对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冰冷眼睛让她手心冒汗,双腿发抖,她仍旧鼓起最大勇气,没有将眼神移开哪怕分毫。
度秒如年,沐冷溪只觉得每一秒钟都过得好漫长。
“你谎。”
李伏虎面无表情地看着沐冷溪,突然出声。
他的语气依然不带一丝情绪,因此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像质问,反而像是一句陈述事实的陈述句。
沐冷溪心中一惊,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才没有将惊慌流露出来。
为什么她明明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认真而诚恳,他却仍旧得出“她”谎的结论?
沐冷溪连妹力曳,拿起笔在写字板上“唰唰唰”写了起来。
李伏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没有等她写完,道:“凶手不是塔层领主。”
依然是不带情绪的陈述语气,仿佛从他口中出的便是不存在疑问的既定事实。
沐冷溪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慌忙将写到一半的字擦掉,重新书写,想要详细明那段故事的细节,试图让自己的父亲相信“凶手
是塔层领主”。
然而,李伏虎却根不给沐冷溪“话”的机会,他只是盯着沐冷溪的眼睛,如同看穿真相般,自顾自地陈述自己看到的事实。
“凶手另有其人,而你,知道他是谁。”
李伏虎面无表情道:“你不仅知道凶手是谁,你还打算包庇他。”
“你编了一个故事,完善了故事细节,试图欺骗我。”
“但谎言再圆满也没有意义,因为我不会相信。”
“我知道,你隐瞒了真相。”
“你包庇了凶手。”
“你编造了故事。”
“我不在乎你为什么这么做。”
“但你必须告诉我。”
“——凶手是谁?”
沐冷溪呆若木鸡,手脚冰冷,面对李伏虎毫不留情地“陈述式指控”,没有喘息时间,亦没有反驳机会。
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被一层乌云覆盖,压抑,难受,恨不能尖叫出声,嘶吼发泄。
沐冷溪伸手捂嘴巴,心中惶恐,委屈,害怕,如同在汪洋大猴孤舟漂流,茫然无措,孤单无助,看不见彼岸。
她很害怕。
但她知道,现在不能软弱,更不能退缩。
她正在承受的“指控”与当时的李无语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反驳余地,即使反驳了也毫无意义。
但年仅五岁的李无语矢口否认,宁受惩罚也不承认,虽然被吊在大门口任人嘲笑,但他将偷来的宝物送给姑妈,换来了她会心的一笑。
那一切是值得的。
所以,
她不能承认!
她必须否认!
因为被她藏起来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并且,这条生命,是她在意的那个少年。
她要像李无语一样勇敢。
为了石白,她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我没有!”
沐冷溪用力在写字板上写下了这三个字。
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同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没有丝毫退让。
这个年仅十三岁的温柔女孩,面对叱咤政界,吞下了一头又一头老狐狸的冷面老虎,没有退后,反而往前一步,仰首挺胸,气势汹汹!
李伏虎沉默,忽然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罐药瓶。
药瓶不大,盛满了白色液体,粘稠而浑浊。
“喝了它。”
李伏虎将药瓶递向沐冷溪,语气不容置疑。
沐冷溪惊然,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伏虎,目光凄然。
这就是惩罚吗?
对五岁的亲儿子,都能吊在门口,安上偷窃罪名。
对已经十三岁被离异妻子扶养的女儿,他的惩罚想必只会更加冷酷。
这瓶白色液体,大概是某种毒药吧?
沐冷溪心中凄然,但目光逐渐坚定,她双手颤抖,但仍旧缓缓伸向了药瓶。
如果这就是保护石白的惩罚,那么,她甘之如饴。
沐冷溪的手伸到一半,一只白皙手臂猛然伸了过来,在她之前,将白色药瓶夺了过去。
沐冷溪愕然转头,却见自己的母亲沐朝容如同发疯一般将白色药瓶夺去,用力向墙壁甩了过去。
碰!
药瓶在墙壁上砸得粉碎。
沉默许久的沐朝容往前一步,将沐冷溪揽向身后,脸色铁青,目光愤怒,朝李伏虎怒声咆哮道。
“李伏虎,你疯了吗?你逼自己的女儿喝吐真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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