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一直在猜测丁念儿深更半夜要做什么,却见丁念儿蹲下身来,放下箱子掏出一些冥纸指尖凝火点燃烧了起来。
吴书脚底一滑一脸错鄂。这是做什么,祭奠谁吗?不会是她爷爷也就是自己的父亲,他知晓父亲葬在何处,不是在这儿。
那是谁?
吴书心中思量,却听丁念儿似低讽似感叹一般轻笑了一声开始自言自语。
静夜里,一点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一个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啊,正是天真浪漫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却惦记着这么多人和事,又要我给你报仇,又要我替你照顾母亲,还要给你找哥哥,找父亲。这多久前埋的木箱子,亏你临死还记得这个。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帮你?若我是个没良心的,我就懒得管你们,我自去做自己的事情,过自己的好日子了。……我们这一遭也算是缘份,虽说,这缘分,眨眼就是永别,再无来世……”
丁念儿说着说着,又静默了下来,半晌道,“现在你最后的愿望也快要实现了。你若还有灵,一定很开心吧。”
雪地里,火光下,小姑娘扬起了笑容,却显得有些落寞。
吴书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所祭奠的那个小丫头,又是谁。
正这么想着,小姑娘突然起身看了过来。
她朝着看似空无一人的暗处喊道,“吴书,我知道你在。这里有一个小丫头给你留的东西,我就放在这里,你若是有心就打开来看看,若是没心,就将他丢到火里边烧了。但我相信你若不看就一定会后悔!”
丁念儿放下箱子,便返身离开。
吴书远远看着这只箱子,他没有理由不去看。
从老家院子里挖出来的箱子,显然是丁念儿小时候埋着的,他也很好奇小时候的她是什么样子。只是,丁念儿口中的什么小丫头,什么临死,什么报仇,什么找父亲……这里边的每一个字眼,都令他非常在意,隐隐中有不安的感觉,使他不敢向那只箱子探出手来。
丁念儿已经走远,显然不再管这只箱子,火势在风中没有一点减弱,反而霸道地快要烧到箱子边上。
吴书最后一刻将箱子取了过来,犹豫了一阵揭开。上面布巾包着的东西,他已不记得,翻到下面,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写的字。
只看到为首那两个字,吴书就红了眼眶。
爹爹:
爷爷要说你死了,还说要烧你的东西,念儿说不要,爷爷他不肯。我和娘说不要,娘哭得好厉害,念儿看娘哭念儿也哭了。念儿舍不得爹爹,不要爹爹死,爹爹不要死好不好。念儿偷了腰带藏起来了留给爹爹没有让爷爷知道。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爹爹回来了,念儿给爹爹腰带!
念儿好想爹爹,爹爹快点回来好不好……
……
孩童稚气期盼的模样跃然眼前,吴书手一紧,紧紧地握着小木箱。
小小的孩子,对自己从未蒙面的父亲竟抱着这么强烈的期盼吗?
他看向丁念儿的方向,目光幽深,他很在意丁念儿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
是什么意思?
是对自己这个父亲已经死心的意思吗?
……
丁念儿走出了很远,想到小丫头,又想到自己千年前枉死的亲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就这么静静地走着,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已困意来袭支撑不住,但这会儿,她只想趁着无人让这种情绪放飞一会儿。
走了有一阵,吴书走到了跟前。丁念儿没理他他便也安静地跟着,手里抱着那个木箱子。
但身边有人丁念儿的内心便软弱不起来,情绪很快就恢复了。丁念儿侧头漠然道,“跟着我做什么?”
吴书咳了咳,“你说的小丫头是谁?她已经不在了吗?”
丁念儿点点头,“是啊,她已经不在了!最后也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我为她感到遗憾!”
吴书手紧了紧,“这箱子是那小丫头的,你将她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丁念儿突然停住脚,抬头看向这个依旧带着面具的男人,眼神清亮赛过月光“除非你告诉我,我们的父亲在哪里,他有什么苦忠不回来。”
吴书身形顿了顿,眼里闪过犹疑。
小姑娘聪明得很,先前的举动会不会是故意惹他心绪紊乱为了骗这答案?
丁念儿看不到吴书的表情,却看得到他身体紧绷了些。
像是下了很久的决心,吴书终于开口道,“你们不要去找了,你父亲已经有了新的家室,有妻有女,他不会再回来了!”
丁念儿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当初自己虽然随口举了例子,却没真往上面想。但就算有了家室就算做了负心汉,父亲就不能认他们了?难不成是对他们没了亲情,还怕他们去打扰他新的家庭。若是这样吴书就不会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
显然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隐情,
丁念儿并没有因此情绪大动,吴书很意外。丁念儿神色很平静,又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是冷静的人。若果真如此,我不会告诉娘亲和哥哥,宁愿告诉他们父亲已经死了?但你说的话,我不能尽信,我要确认他的新家室在哪里?”
吴书顿了顿,她有时候感觉丁念儿冷静得过了头,一点不像是一个期盼父亲回头的人,和写下箱子中信件的小丫头她们两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暗中跟着保护的这段时间,他没有窥探也不知道背后的事情,但也能知道魏国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显然都和丁念儿有关,这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姑娘。
她的很多根基显然是在自己找到她之前打下的,吴书觉得她背后一定有一个更为关键的人物,所以他除了担心她遭遇危险同时也在暗中留意,但是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太多,而他因为丁念儿一直知道他在跟着真有要事会有意避开自己又不好靠得太近,所以至今没有一点线索。
但无论那个人存不存在,吴书都觉得丁念儿不像是一个小姑娘。
他观察过丁一铭,丁一铭比她还要年长三岁却和她决然不同。丁一铭抱着的是男儿长志气担当责任保护家人的意思,对于他那个年纪,已经是很成熟的表现了,然而丁念儿的目光却放得很远,她似乎在用越来越广的人脉谋求着颠覆政权,这是一件犹如蚂蚁意图统制兽界一般危险的事。
吴书沉下脸,虽然丁念儿看不到,“不要想着去寻你父亲,他的处境并不安全不想把你们卷进来至于险地。他因魔力粉的事听说了你,所以托我来提醒你们,你们现在的处境也不乐观。于氏……”
丁念儿眼睛一眯,终于提到了‘于氏’,这个对于现在的世间来说,像恶魔一样提都不敢多提的两个字眼。
“……是上面下了死命令一经发现必当除之的死敌。魔力粉一事,虽不能直接证实你们是否于氏后人,但只要有疑点,他们便不会放过。”
“他们是谁?”丁念儿插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