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将殿顶外的月光反射入内,使得殿内清光流转。
金戈和史如歌行走其中,幽微的月光中,却见得他们镜中的身形不断扭曲,变幻莫测。仿佛月光造的幻境般,扑朔迷离。
金戈屏气凝神,刻意让自己保持镇定。他能感受到每面镜子里所隐藏的强烈煞气,它有着神奇的魔力,似乎在召唤着他们靠近。突听啪的一声碎响,金戈挥剑,已迅速将其眼前那面镜子击为了碎片。霎时,殿内光线暗了少许。史如歌深呼一口气,正要按金戈的做法将身边的另一面镜子击碎,却骇然发现,那面镜中,竟凭空生出一双雪亮的眼睛,它凶恶地瞪着他们,眼球布满血丝,却又显得鲜活无比。
史如歌全身颤抖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失声道:“谁?谁的眼睛在里面?”
金戈也是一阵深深的震惊,便极速运功。突然间,他的手中,赤霄剑横生一道凛厉的剑气,它似冰焰一般横袭四周!一会工夫,整个大殿便又这股横暴的气息灌满,随之,余下的十来面幻境裂为碎片!
金戈看了看史如歌,安慰道:“不用怕,有我在。”
这时候,史如歌的目光牢牢地盯在大殿对面,那是一张微微拉动的黑色帷幕。幕布向两边缓缓张开,随之,一尖锐男声传入两人耳畔:
“两位,来得巧。”一见前方身姿曼妙、楚楚动人的史如歌,隐不禁长眉挑动。
金戈笑了笑,冷一瞟他,淡道:“挡我者,死。”
隐和颜悦色,持刀走下玉石台阶,缓慢道:“金少爷闯到这天绝殿,是在找死。”
“少废话,使出你的把戏,别耽误本少爷的时间!”金戈脸色暗沉,他下意识地握紧剑柄,六成功力已凝聚在手指间。
“哈哈!”隐疯狂一笑,忽而笑容凝滞。
“你笑什么?”史如歌怒问。
“笑你和金戈太愚拙了,没有仙葩草,教主是不会放过史乘桴的。像你们,这番贸然闯入反倒丢了自己的小命。为你们不值啊!”
“这不用你操心了。”
“我是看着史如歌姑娘你心痛一一一”
“我哪里用得着你可怜?你先悲悯下你自己吧!”
“哼。”隐冷笑着摇了摇头,“算你们过得了我这关,到了最后,还是会落。”
“等我先杀了你再说!”金戈龇牙,十分不悦。他手中的赤霄剑即刻幻变,剑气凌人,无坚不摧,向着隐头顶扫去!
隐势闪避开,身形一变,化作一道强烈的白光向着金戈迸射!
然而,协同隐一齐进攻的还有他身后的十一道白光。这些白光刺眼耀人,且快若闪电,他们的颜色又与殿内月光一致,致使金戈难以分辨,凌乱中,他们的迸射无声无息!
此时,金戈手中的赤霄剑如同蛟龙一番,它凛烈的剑气,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迅速吞噬着每一道逼近它的光芒!
“嗖”,一阵碎响,又有十二道同样的光芒,从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出。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金戈,而是身旁的史如歌!
变起顷刻,金戈毫无防备,白芒发出极细的轻响,瞬间已袭至史如歌身旁!
不等史如歌躲闪,又见一道极盛的白光滞凝,在她的身旁旋开半个弧圆,直至将她的眼睛晃。
金戈再次扬剑,向着那道极盛的白光重重劈去!霎时那道光芒萦灭,紧接着,协同隐齐出的那十一道白芒亦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光泽,慢慢湮没了下去。
金戈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过神,却发现整个大殿已经没有了史如歌身影。
“史如歌!史如歌!”金戈失声呼喊,凄婉的回声在殿内断续响起,夹杂着隐隔空传来的笑声,再一定神,却见得地面碎裂的镜片忽如片般慢慢飘起,它们浮于半空,围成一个优美的椭圆。它们变幻着,慢慢地向中心处汇拢。
“冥环神功!”金戈大觉不妙,增聚内力,双手持剑重重劈向前!
这一剑,携万马奔腾之力,还未来得及凝结的镜片,瞬间化为粉末!
漫天尘埃中,他的一袭白衣未染一丝残垢。
他费力扳了扳身子,直觉胸口一阵沉闷。这一次,他几乎是调动了全身的力量。此时却还是压抑不住心中那隐隐的撕裂般的剧痛。
“既然在此,何不现身?溥侵!”
四周无人再应,片刻工夫,整个大殿沉寂无声。
金戈踱步,向更里面走去。
隐挟持着史如歌飞往神霄居。不料半途,又遭受到了他人的伏击。
林间,石砾横飞,一股强迫的气力已追至隐心口。他只觉要窒息,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已发现身旁的史如歌已被人救走。
“高手,高手!”隐心底惊呼,暗觉大事不妙的他又一腾身,返往天绝峰。
天绝山下,某山坳间。
楚绍龙解开史如歌身上的**道,叹道:“史如歌姑娘和金戈公子果真好胆量,登上了天绝殿。溥侵和易浊风可一直在等着你们。”
一听身前白衣飘飘的楚绍龙的叹息,懵懂中苏醒的史如歌,不解地问道:“怎么会是你救了我?”
楚绍龙摇了摇扇,眉宇间淡若远山:“对,是我救了你。不然你还以为是谁?”
史如歌摇头却又疑惑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楚绍龙轻柔一笑,透着些许玩世不恭的意味:“因为我想帮你们,协助你们救史庄主。我要阻止溥侵拿仙葩草。”
史如歌淡眉轻皱:“可你,是溥侵的手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绍龙讥诮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想被他束缚一生。”
“这是你的真心话?”史如歌半信半疑。
楚绍龙瞑目:“你不得不信我,是我从隐手中救出了你。”
“那你可以告诉我我爹在哪吗?”
“不但可以,我还可以亲自领你去。”
“好。那你现在带我去。”史如歌点点头。
楚绍龙却又迟疑道:“现如今,镇守天绝殿的主要分三层。最外围是十二执事,你和金戈已经通过。中间是十二小鬼,而最里边一层才是最主要的,它在易浊风的掌控下。我怕你们过不了。”
“为什么会是他?”
“这是他该做的。也是溥侵的高明之处。”
“即便如此,我也要去救我爹,你刚才的承诺可要兑现啊。”史如歌态度坚定。
“那你在身后跟着我吧。”楚绍龙笑了笑便轻拂衣袖,纵身向着峰顶飞去。
史如歌尾随楚绍龙,飞上山顶,他们躲开无数兵卫虎视眈眈的目光,几经辗转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此刻,溥侵寝宫外,楚绍龙飘然而落,待身后史如歌稳下来,他便轻一转身,脸上平淡随和的表情霎时化得木讷,他道:“我只能带你到这里,看你自己的了。告辞!”
楚绍龙说完,身躯一跃,很快便消失在广袤苍穹。
眼前,恢弘宫殿,十来盏白色琉璃灯高高悬挂于廊顶,静静地将整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史如歌踱步向前走,此地虽是月华灯明,但其透露着的无穷的阴森和诡谲,让人不寒而栗。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史乘桴憔悴枯槁的面容映入史如歌的眼帘。
“爹!”她呼喊着跑到床边,蹲在了他的身边。眼前,他的脸上尽皆露出一丝笑容,那么清晰。
“爹,女儿来救你!”见史乘桴一动不动,史如歌重复叫唤着。
月美殿阔,将一切都衬得那么渺小。而史乘桴脸上挂着的笑容,也似乎穷尽了一生之苦。
“爹,你一一怎一一么一一?”史如歌战栗,伸手,怯怯地探着他的鼻息。
“这不可能,不可能一一一”史如歌摇头,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此时的史乘桴已经没有了气息。
“不可能!爹一一一你醒醒一一爹一一一”史如歌嘶声厉吼,小脸哭得不成原形的她止不住地摇晃着史乘桴,似想将他摇醒一番。
史如歌的哭喊,宛如天地破颜的凤吟,在这一瞬间,惊醒长夜的寂寥。
终于,朱红色大门,沉重地敞向两旁。易浊风提剑,领着四名随从步入室内。一见床沿依旧端坐的史乘桴面容暗淡、血气全失,还有趴在他身边痛哭的史如歌,他的脸色蓦然惊变!
史如歌含泪的双眼如杏带雨,凝望着间隔她几步远的易浊风,低咽:“我爹是怎么死的?”
易浊风无奈地别过脸去,刻意躲开她的眼睛,不闻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敢说话?”史如歌低斥。
易浊风背着她的脸暗如沉灰,淡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史如歌笑了,美艳的笑容在她的小脸上绽放,透着无尽的凄凉和悲惋。
“他的身上不见任何伤痕,应该是中毒而死。”
史如歌心中一凛,冷道:“天一最擅长用毒的便是溥天骄,是他杀了我爹?”
易浊风一呆,摇了摇头:“溥天骄来不了这里,不是他。”
“呵呵。”史如歌冷笑,“连溥天骄都来不了的地方,天底下还能有几个人进得来?你一直在这里,为什么却不知道?”
易浊风一敛眉目,久久却搭不上话。
“他当然说不知道,因为杀史庄主的人是他。”猛地,一股肃杀之气如初春寒风,扑面而来。众人一讶,待看清楚,站在门口的却是身着盔甲的敖进。
史如歌的面容立即变得凌厉起来,仇恨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易浊风。
易浊风心绪有些紊乱,但是外表却表现得若无其事,他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敖进慢步走向史如歌,余光却一直与易浊风对视,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总之我知道,杀害史庄主的人是你。”
易浊风摇摇头,冷道:“没有证据,不要胡说八道。”
敖进行至床沿,一把翻开史乘桴的右手心,霎时,一道极细的剑伤呈现在众人面前。
史如歌直觉胸口怒气翻涌,脸色再变。
敖进再道:“我是第一个发现史庄主被杀的人。这些天我一直躲在天绝殿,不巧的是,两个时辰之前我才知道史庄主是被软禁在这里。可惜,等我进来时他已经一一一趁着庄主的身体余温尚存,我仔细检查了,除开他膝盖骨内穿串的白索,手心的这一道剑痕便是唯一的伤口。”
敖进振振有词,易浊风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代他补充道:“能在一剑之内取人性命,且令死者毫无痛苦,便是我一贯的作风。”
敖进一昂头,讶道:“你终于承认了?”
易浊风感到无比滑稽:“那你再说说,我是怎么杀害史庄主的?”
“你持剑刺过来,庄主功力尽失双腿又被束缚,想躲却躲不了,出于一个正常人的本能反应,他伸手借以抵挡。可是力不从心,他挡住了你的剑,却挡不了它释放的魔光!而且,这个世上没有谁的剑能造成这么细的伤口,只有你的承影剑!”
“哈哈。”易浊风笑出了声,鲜少有人见过他这样笑。他无味地摇摇头,却转身极轻极轻地看了一眼史如歌,准备离去。
“站住!”史如歌的冷怒令易浊风再次停住了脚步。她起身,翻涌着仇恨的双眼紧锁他正要离去的背影,一字一字道,“我会为我爹报仇的!”
“你不会有机会。”易浊风答得冷漠如霜。
“想这样走了,没那么容易!”敖进猝然运功,藏涌着滔天功力的一掌向着前方的易浊风重重击去!霎时,整个宫殿似乎都颤了一颤。
“易少爷,当心!”身后,一随从急速迎了上去。漠然,敖进致命的一掌直直地打在了他的胸口。
全场一阵惊颤,连史如歌都没有想到,在她印象中宛如弱柳扶风的男子敖进居然能发出如此强大的掌力。如果不是那名随从誓死相护,刚才被击毙的人一定会是易浊风!
易浊风的眼中曝出幽深的怒火,这一瞬间,他的手心蓝光汇聚,向着前方的敖进斩落!
掌风翩然闪至,几乎将这凝滞般的空气撕裂!敖进只觉四面八方都弥漫着蓝色幽光,一时间竟也忘记该如何躲闪。(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