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苏与南宫奈何难得不太尴尬的吃了一餐饭。
饭后沐苏便要回观泉庄,南宫奈何坚持要送她,沐苏推辞不掉,只好告诉她自己住的地方由他送自己。
听到“观泉庄”三字,南宫奈何思索了一下,道:“若我记得没错,观泉庄是不是做地下赌庄生意的?你怎么能跟这样的人厮混在一起?”
神情竟然有几分激动。
沐苏摇头道:“你不必担忧,观泉庄没有你想的那样不堪,我在那里很好,那里的人也很好。”
南宫奈何只当沐苏不晓得世间邪恶,担忧之下迁怒于燮王,问道:“燮王呢?我听说你们的婚约取消了,他这样撒手不管你了吗?”
沐苏微微皱眉,道:“他并没有不管我,只不过最近有要事不在京城。”
南宫奈何只当沐苏在替周夑找借口,不满道:“他若真的关心你,怎么会在这个当口离开京城?又怎么会没有任何安排?”
周夑正因为明白自己要尽早在东宫站稳脚跟,才能护沐苏周全,这才离京去挣“功绩”,而且大先生对她关心有加,只是她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想什么都不做的等周夑回来,但这一切竟然被外人误解为周夑不管她了。
沐苏不会跟南宫奈何去细说这此间的种种,只是说:“他还不知道我们的婚约被取消了。”
南宫奈何讶异得不行:“他竟然还不知道婚约被取消?”
沐苏坦然的说:“算他知道了,也于事无补。我现在的身份,的确配不上他,算他坚持,皇家的婚事也不由他自己说了算。想要守护自己心的人,要让自己足够强大。我和他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并不急于一时,你也不要再抹黑他,乱猜忌了。”
这番话听在南宫奈何耳中,颇有感触!
想要守护自己心的人,要让自己足够强大!
是的,自身的强大才最重要!
他当初想拥有沐苏,却在周夑面前不得不放弃。
他想护住方莹莹肚里的孩子,却在强势的母亲面前,行事捉襟见肘。
他想守住母亲在家中的地位,但在威严独断的父亲面前,他一句阻止父亲娶平妻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够强大!
从来没有一刻,他如此的渴望着权利!
他一路想着心事,将沐苏送到了观泉庄,欲言又止的看了沐苏半晌,终是转头走了。
沐苏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愁,感觉自己像是说错了什么话,但又不太明白南宫奈何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好摇摇头作罢。
慕容白瑾得知沐苏回来,满面喜色的赶过来,递了一张大红喜帖给她,道:“今天真是不巧,你前脚进京,你家姐姐后面带了一位小姐过来找你,一直等到中午也没将你等回来,只好留下喜帖走了。”
应该是沐菀来找过她,不过不知道沐菀又将谁带了来?
她疑惑的接过喜帖,打开一看,竟然是何雨薇的婚帖!
何雨薇下月即将出嫁,嫁给他父亲给她挑的一个学生,因是远嫁,以后只怕是不能常见了。
沐苏没料到何雨薇会亲自来给她送喜帖,她如今是罪臣之女,何雨薇却不忘她们朋友情谊,这让沐苏十分感动。
慕容白瑾见她一脸动容,笑着问道:“是你的小姐妹要嫁人了吧?我近日瞧着那位小姐,娇憨可人,一看是有福气的。”
沐苏点头道:“是的,她下月要出嫁了,夫家是临淄的一户读书人家,家境殷实,男儿也是人中龙凤。只是这一出嫁,再回京得等到她的夫婿入仕归京,要些年头了。”
慕容白瑾讶异道:“外嫁?我儿时难得有个小姐妹,嫁去江南后,我至今都没再见过她了。你可要好好与何小姐道别。”
沐苏点了点头,跟慕容白瑾商量着要送个什么东西添妆才好。
在另一边,江南东道翁山县的舟山岛上,一处巨石建造的屋子中,周夑正在火堆旁,反复看着手中的一封书信。
房门传出几声叩击声,周夑收起信件说道:“进来。”
一个穿着深色轻甲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待走近火堆,火光照亮脸庞,原来是云意。
云家在江南势力广布,周夑此次出来寻圣德太子,少不了要调用云家的人脉,所以带上云意一同来了。
周夑见她来了,问道:“圣德太子睡了?”
云意坐到周夑身旁,在火堆上烤了烤手,说:“好不容易才安抚下,这个太子逃亡这么多年,十分警惕,若再等不来他姐姐的人,我怕他会逃跑。”
周夑点头道:“多派点人手看着,章侍卫这两天应该会有消息传来了。”
之前周夑在寻找圣德太子的同时,已派章侍卫带着他的手信亲赴扶桑,秘密找圣德太子的胞姐圣美惠公主。
这位圣美惠公主在天皇被刺杀、圣德太子失踪之后,立即与太政大臣的儿子缔结婚约,也因此在诡谲的政变中保住了性命。
想要把圣德太子安全送回国,这位圣美惠公主,是个关键人物。
算算日子,章侍卫已去了二十日,按照之前的约定,这几日他不论成败,都应该传消息回来了。
周夑道:“最近海上常有暴雨,路途遥远,章侍卫肯定是被天气耽搁了,明天一早再派人出海去看看。”
“是。”云意道。
云意见周夑手中拿着信,问道:“又在看沐小姐写来的信?”
周夑点头。
这封信是大先生找到沐苏之后,催促沐苏写的平安信,昨日才随着京中的情报一起送到周夑手上。
周夑从情报中得知沐苏自己找到了遗诏,又冒险进宫找淑妃娘娘转呈遗诏,不由得有些郁结。
他郁结之处在于,沐苏好像从来不会静静的等着依靠他,好像天大的困难,她都要凭一己之力去解决。
他此行出来解决扶桑国的事,是打算用此功劳换得皇上饶过沐苏,此时她已自行解决了,那他的意义何在?
云意见他神情有些不好,询问道:“沐小姐在京城遇到麻烦了?”
周夑摇头说:“没有,沐家的案子有结果了,比我预料的要好一些。”
云意不解问道:“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周夑的心事难以启齿,只得说:“没有,只是想着她现在的处境终究不比以往,也不知道现在过的怎么样。”
云意满不在乎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一幅儿女情长了?有大先生照顾她,能有什么不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周夑心中一惊,是的,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患得患失?他以往的自信和洒脱,怎么都变成了忧虑和犹豫?
是因为关心则乱吗?
他试探着问云意:“你这次随我南下这么久,可有给万宏写平安信?”
提起昌邑侯世子万宏,云意一脸甜蜜,说:“写,怎么不写,他三日一封信的追着往这儿送,我若是一次不回,他下一封信必定要歇斯底里的不依不饶,我怎敢不写。”
歇斯底里?不依不饶?
周夑觉得有些好笑,万宏一向镇定自若,怎会如云意口中说的这样?
还是说,在感情中的人,都会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的心境稍许恢复了一些,再想沐苏之事,便觉得她处处要强,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也是护他的表现。
想通了之后,周夑便有心情打趣云意,问道:“你们的婚事议的如何了?”
云意便犯愁了,说:“先前是他娘觉得将门女子太凶悍不同意,如今好不容易说服了我那未来的婆母大人,可我娘又不同意了,说把我嫁得太远了!我正让我爹想办法呢。”
昌邑侯府起先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这事周夑是知道的,倒不是侯夫人不同意,而是昌邑侯本人觉得在西北带兵很清静,不想搀和京城的局势。而道云家跟燮王的关系不一般,若跟云家结亲,多少会有些站队燮王的意思,所以他把婚事拖着。
万宏为了这个事,也与家人闹得有些僵,一直待在京城没有回去。
但如今明王被贬,只余下周夑一个成气候的皇子,昌邑侯自然乖觉的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而云家不同意,也不是真的不想同意,而是为了“回敬”当初昌邑侯府的态度,替女儿挣几分面子罢了。
云意是不在意这些的,可云夫人却是老练之人,绝不会让女儿吃哑巴亏。
周夑洞察其中这些关系,知道他们成婚只是时间问题,便“呵呵”的笑了。
云意不满道:“你还笑,当初既然是你做的媒,你也有责任,你得帮我想办法解决!”
“好、好、好,”周夑道:“回头我替你去伯母跟前说几句好话。”
谁料云意立刻摇手道:“不行不行,你别去,我娘最喜欢你了,见了你,只怕又要说万宏这里不如你,那里不如你,讨厌死了!”
周夑瞪圆了眼睛。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云意喜欢他的时候,巴不得他多往家里去,如今竟然是不许他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