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封时小声嘀咕奚落封昭的话,声音虽然不大,大厅内众人还是大多都听到了。
封晓白天那股子火气又窜了上来,指着封时的鼻子厉声喝问道:“你倒是嫡子,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哪一点配得上你嫡子的身份?”
说完封晓自怀里取出一张纸,对这封时念道:“大明四十八年,你强买闲街九记酒楼,对方不愿,你便派人将对方绑架至城外五里庙,以其妻女要挟,逼得对方签了合约,你只花了一百五十元便将那三层酒楼买下,好大的能耐。”
抬头瞥了一眼面色苍白封时,封晓继续道:“大明四十九年,你和郁南伯之子章幕合谋,在白记商号强行入股三成,仅出三百元。还是大明四十九年,你强赎秦淮赵苑画舫头牌,人家不愿,被你逼得投河自尽。大明五十年,你和玄武路佐司衙门税务争执,竟将对方打的三月不能下床。大明五十一年,你随你母亲钱氏将你父亲的一处外室给抄了,但是你居然色胆包天,将你父亲的侧室给侮辱了。”
合上手里的纸,封晓抬头对封时道:“还用我继续念吗?这上面那一条不能治你的罪?你是嫡子?哼……”
封晓说完,满厅皆惊,老祖宗彭靖眯着眼睛问封晓道:“这些东西哪来的?是你们锦衣卫查到的?”
封晓转身对老祖宗道:“那里用我锦衣卫去查啊,这些东西不过是我晚上在酒楼的时候,吩咐鲍同去查问的。那鲍同根本没出半条街,在街面上随便一问,就搜罗来他封时的大小恶性四十余件。鲍同倒是个仔细的,并未确信,只是记录下来,然后又派人分别去了锦衣卫和巡城兵马司衙门核实,这才有了这张纸上这确凿的大恶七件,小恶十四件。”说完将那张纸递给了老祖宗查看。
彭靖接过,带上花镜,仔细的逐条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将写满封时罪恶的纸张随手丢在了地上,然后对着封文苑道:“你养的好儿子!”
那封文苑刚忙站起身来,颤抖着道:“老祖宗息怒啊,小侄罪过,都是小侄的罪过,是小侄教子无方,还望老祖宗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回去之后,我定当好好管教,一定让他改过自新,之前的种种绝不再犯。”
封晓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江南公主见到,呵斥道:“你堂伯讲话,你怎可如此无礼?”
封文苑此时早没了之前的嚣张,开口拦着江南公主道:“无妨!无妨!”
封晓却冷冷的并不领情,而是又从怀内取出一张纸,对着封文苑道:“堂伯好脾气啊!但这好脾气为何对寻常人家用不出来呢?”说完抖了抖手里纸张,接着道:“这张纸上一共列了您的大罪十八,小罪三十七,堂伯是否让我读出来呢?”
此时的封文苑一头冷汗,颤着手哽咽道:“三生!你就饶了老夫吧!”
封晓将手里的纸张递给老祖宗,冷哼一声,道:“封昭这孩子不错,忠烈伯的位置就禅给他吧,您就踏踏实实的在家做个富家翁吧。嘿嘿……庶出又如何?我封家就没那个传嫡的规矩。”封晓冷冷的看着封文苑道:“您也可以不禅,那是您的自由,不过自此之后,我齐天无双大公爵府和您这忠烈伯府便再无丝毫瓜葛,我会直接将此事张榜示众。”
说完,拉过封昭,对他道:“我会为你提出保爵提案,国柱院那里我去疏通。你毕业之后,如想入仕,我家还有名额,保你直入中枢,如果你想经商,泉州二许船队、京里咱家的商号还有大伯和郭家的所有货物,在这江南之地全凭你经销。之后有任何问题,你皆可到祖宅来直接找老祖宗。但是!你需谨记一条,万不可仗势欺人,如果你做了,被我知道了,那么你们这个忠烈伯也就不要再留着了。”
那封昭虽然聪慧,但毕竟是个十四五的孩子,如今突然被一个大馅饼砸在头上,还有懵,听完封晓的话,他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封晓见封昭此时表现,也不在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然后转头对封文苑封时父子道:“今日太晚了,我就不留堂伯和堂兄了,至于封昭,今日便宿在老宅了,我还有话和他交代。您回去的路上,小心天黑路滑。”说完对着门外高声喊道:“送客!”
那封文苑父子灰溜溜的走了,一直绷着脸老祖宗彭靖哈哈大笑出声,对封晓道:“我的乖孙子,好!好!好!”
封晓笑嘻嘻的走到老人跟前,侧着身子坐到老祖宗身边,说道:“今日之事,孙儿做的可对?”
彭靖又是一阵大笑,道:“对!对着呢!”说完,脸露慈爱之色,伸手抚摸着封晓的头顶。封晓赶紧低头含腰,将脑袋低下,方便瘦小的老人抚摸。
老祖宗看着封晓,一脸的缅怀之色,开口道:“你在京里做的那些个事,我之前也有耳闻,今日看你处理此事,老身他日地下见了你爷爷,也有脸去交代了。”
不等封晓开口,老人拍了拍抓着的封晓的手,接着道:“看你行事,颇有你爷爷当年的凛然正气,但是却不像他那般迂腐。而比起你的父亲,你又多了一份果毅。但你做事,看似有些随性了,这不好。”见封晓打算开口解释,彭靖拦住了,继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需说出来。我说的随性,并非是你做事嚣张、不留余地,而是其他的地方。”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封晓。
稍一疑惑,封晓便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点着头对彭靖道:“老祖宗的话,孙儿明白了,也记下了,今后行事,自会克成谨严,完善秉持的。”
见封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老祖宗十分高兴,又大笑起来,说道:“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孙儿!”说完,转头看向下面和封晓同来的诸人,道:“你的这些个小伙伴今日来看老身,我自心下宽慰,这几****就不要出去了,躲在家里张罗张罗,别把家里的一摊子事情都交给你大姐。”
接着又叹了口气道:“唉……本来不过是老婆子随便找了的借口,想让你们都回来看看我,结果却成了如今的局面。皇家的脸面还是要给的,算了,随他去吧。”
封晓肃然领命,又陪着老祖宗说了些笑话,眼见老太太的精神有些困乏,便都散了。
第二天一早,封晓便开始忙碌,自大姐封曦手里结果了筹备老祖宗大寿的各项事宜。
其实彭靖八十大寿的准备,早在年前便开始筹备,只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很早就能准备好的,比如寿庆当天的饮食,再比如礼堂布置等等,都需要在这一两天内安排。再加上之前早就开始准备之事此时的收尾工作,真忙的封晓脚不沾地。
好在龚浩郭岑韩绰等人都伸手帮忙,倒是减轻了封晓不少的压力。
和封家祖宅,此时的一派繁忙热闹不同,金陵城里另一处院落里却十分清闲,甚至有些冷清。
原本这个院落仅住着三个人。一个管理花草的老人和一个中年厨娘,以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斯。
前几日这里终于有了些生气,住进来一家四口,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双儿女。但是加上新住进来的四口不过七人,偌大的三进院子里,这几个人并未给这个院子带来多么的热闹。
送他们来的人仅仅和老花匠与厨娘交代了两句,便匆匆而去。这一家四口被安排住在了后院,几天了都不见出过门,一日三餐皆有厨娘照应,日常用品也都是小厮帮助采买。
今天正好那家妇人让小厮去帮她买了针线,说是要缝补衣服。这小厮名叫洪二,是这院子主人家的家生子,因为为人机灵,所以被派在这个院子里,做那日常洒扫,采买的伙计。
这洪二倒也麻利,不一刻就将那妇人所需之物办妥,还得了那店家的好处,本来还有一件事物要穿过小半个金陵城才能买到,但没想到还未转过街角,便遇到了一个走街串巷的挑担小贩,居然让他将东西买齐了。即买到了东西,还不用跑路,洪二自是心下喜欢,兴冲冲的回到后院,打算将所购之物交给妇人。
进到后院,只见正房的房门大开,洪二便走了进去,却不见人。左右一寻摸,发现东厢房门紧闭,内里仿佛有谈话之声,便来到门前。
正要拍门,突然听到房内传出话语道:“那胡家的两个小崽子,你灌完药了?”
然后是那妇人的声音:“已经灌完了,此刻睡得像死狗一样。”
洪二心下不解,便停了手,继续听起了墙根。
只听到房内那男子又到:“那洪二你打发出去了?可引得他起疑?”
房内那妇人答道:“不会,那小子虽有些小聪明,但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嫩毛小崽子,不妨事。”
先前说话的男人哼了一声道:“不可大意,此事主人筹谋良久,切不可在此时出了纰漏,否则,就不仅仅是你我的性命堪忧,连咱们的家人也不会好过。”
那妇人嘻嘻笑着接口道:“我自省的,那洪二这些天被我打发出去了好几次,我还提前做了安排,让那店家多给他些好处,他巴不得我每日都派他出去采买呢。”
那男人沉闷的答应了一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低沉,门外的洪二没听清楚,只是听到那妇人接着道:“不碍的,我要他去帮我买玉蚕蜀丝,那东西不值钱,但是不常用,所以要到城西秀街那边才有的买,这一来一去,最少也要过了午才能回来。”
男人又是沉闷的嗯了一声,说道:“如此甚好,你觉得后天之事,你有几分把握?”
“放心吧,那小子不过一洒扫小厮,又没多少见识,我让他如此这般采买几次,他贪着那店家给的好处,只怕还巴不得多派几次呢。”那妇人的声音倒是高亢,显然并不怕有人偷听。
见妇人说的如此笃定,男子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渐渐提高,说道:“如此最好,这事办成了,你家那口子提为管带,只怕都是少得了。到时候,人家见了你,都得叫你声管带娘子了。”
妇人嘿嘿一乐,道:“管带娘子又不比别人多个脑袋,倒是你,等这事成了,只怕一个总领都是屈了你的才,给你个提督倒是应该应分的。”
那男子听完,哈哈大笑,说道:“哈哈,好我的于三娘,你这张小嘴,除了会侍候男人,还如此的会说话。好!到时候我要真成了提督,之前答应你的风冷撒手镯,定不会少你的。”
于三娘听到男子调笑,先是娇笑着慎怪,待男子又许了好处,又变成了撒娇。一时间,靡靡之音自房内传出,听得洪二这个初哥面红耳赤。
过了好一会,男子喘着粗气的说道:“你个害人的妖精,差点让你害死,难怪你男人外号叫蔫猴,整日价被你如此征伐,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房内传来于三娘不依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调笑。只是这次没多久,那男子便开口道:“好了好了,我一会还有正事,刘管事午前会过来,交代后续的事情。”
那于三娘显然还意犹未尽,不情愿的道:“吊起了老娘的胃口,你又退了,好不恼人。”
男子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待事情成了,将你家那口子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一打发,咱们还不是有的是好时候。”说完嘿嘿的淫笑起来。
于三娘先是不依的骂了男人几句,然后突然叹了口气,道:“那洪二虽然毛嫩,但还是挺精神的,就这么让他去送死,倒有些怪疼人的。”
那门外偷听的洪二听到于三娘此话,心下大吃一惊,一瞬间冷汗湿透了后背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