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道黑乎乎的山崖,遮住了思凌他们的方向。
水流仍然能往前流,并没有被山崖挡住,因为山崖下方有一道空隙,把水吞了进去。那水面到山崖的崖面,只有那么小的一隙的空间,刚够一个人仰面躺在船上通过。
“其实我们都不胖。”李烟道。如果他们紧紧贴在一起,就像一个健壮武士的体积与重量,还是可以一起进去的。
“但是我也知道公主不允许了。”他又道。思凌并不想跟他紧紧贴在一起。她不爱他。所以李烟的眼神里,绻绻的奏起了哀歌。
“公主一路平安。”他欠身,与她道别。
思凌无言的接受了他的祝福,将船靠岸,让他上去,而她自己在筏面平躺下来,进入了山隙。
眼前一暗,暂时看不到什么。水流不缓不急,空气居然很清新。里头的山壁不高,思凌在黑暗中也能闻到石头上的腥气。幸亏它们也不算很低,并没有擦到她的脸。
思凌没来由的想,如果是江楚人那么高的鼻子,仰面走这条路,也许他的鼻子会擦到石头吧?
木筏停住了。前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筏头。思凌默默想:“难道要来了?”
要来的是什么呢?她目前这个平躺的姿势,恐怕都难以抵御。
水流忽然变高了。难道是思凌这木筏堵塞了出水口,所以水位升高?
思凌眼前能看到一点东西了。这里的石头闪着些微的磷光。当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可以看到面前那道石壁。
那石壁从上面垂下来,离她面部大约半尺。不管鼻子多高的人,大概都不至于被擦伤了。四周仍是幽暗,但这四壁上幽光闪闪。
在思凌注目于它的时候,她惊愕的发现,它的形状发生了变化。
有的地方凹进去、有的地方凸出来。渐渐的,变成了她的样子!
那上方石壁,竟生成了一个类似于思凌形状的凹槽!思凌估计自己嵌进去,应该是严丝合缝的。
事实上,水仍然在升高,推着她向凹槽嵌进去。
她现在十分确定,这不是自然现象、也完全不是任何科技能办到的。这应该是妖力——又或者说,神力?
既然如此,思凌也就不想反抗了。顺其自然吧!
那闪着莹光的凹槽合到她的脸上,思凌就觉得眼前一黑。她到了另一个地方。那儿是个宽敞的大殿,左右各有一双石碑,光洁莹然,没有半个字。
迎面是个大照壁,上面有成百个格子,里面放满了金银。
思凌对于金银并没有太大兴趣。她绕过去,便见到眼前无数枯骨,其中各有一些金银闪闪发光。原来这都是以前的“勇士”们,若见钱眼开,想兜一些在身上的,绕过照壁就会身亡。
思凌心下暗暗感叹,再往前走,便见前方又是一个大殿,旁边画满了各种图样,应该是练功图。
思凌奇忖:前面金银壁,已是一个榜样,拿到就会死,谁还会再练呢?
她哪里知道,有的人视功为嗜,一看见,就算知道练了不好,也会情不自禁的练起来的。这情形,就像看见酸的东西嘴里会流口水一样。
幸亏思凌对于练功没有这么强大的**。她平安通过了练功殿,眼前又是一个照壁,绕过去,就见到前面一个平整的地带,倒是一具尸骨都没有。
思凌难免想:咦,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死在这里?这一关倒是简单。只是旁边有一个小台子。台子上有一把匕首。那匕首看来朴实无华,不知道有什么用?难道是有人死在这里,尸骨都没了,只留一把匕首不成?
她刚这么想着,猛见眼前风云变幻,无数的妖影从通道的那头打将过来!
思凌不知,先前的勇士到这一关,也有能忍住不学壁上功夫的,但一见对面的妖影打来,发现自己的本事不足以抵挡,就忍不住转头要去学壁上的功夫。结果一转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倒是思凌自己本事不济,看到妖影也是知道打不过的,就没想到要回头去练功夫,只怕自己是临时抱佛脚也练不好的。
可是那旁边台上的匕首,她总归很在意。因这个地方,明显不是人间,种种东西虚虚实实,也不知道真假。她倒想把旁边匕首拿来,往妖影丢一丢,试试它们是真还是假。
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拿手去碰匕首,而是用衣襟包着手,再把匕首拿起来,免得上头有毒沾染上。
通道尽头的妖影,且打且蔓延过来,速度不快,到现在都没沾到她身子。她把匕首往那些妖影掷去。匕首当啷坠地。
原来那些妖影果然只是幻影。思凌匕首出手,它们就消散了。
妖影虽渐渐散去,在那里却又现出一个人形来。思凌一见,怔立当场。
那是思啸的样子……那是思啸本人。终叫她找着他!
她怔怔走向他,一滴泪滑下来,砸在地上。
“你还好吗?”她问,“别来如何?”
“还不是想你。”他道,“朝朝暮暮。”
比前世坦诚,这个人,眼神也比前世更炽热。
炽热得像她想望的样子。炽热得像她不敢希望的样子。她告诉他,她也在想他,并且她是有多希望找回他。
“我也是。”他道,“如今我们在一起,再也不离分。”
“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吗?”思凌问他,“我现在是公主了呢!”就把光明部落的事儿告诉他,激起他一阵心疼。
“你经历了那么多危险的事?”他把她拢在他心口上,“你不要出去了!就留下来吧!我会在这里保护你。”
“不出去?”思凌茫然的想了想,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不过,“留在这里做什么呢?你开飞机吗?”
“是的。”他果断道,“我会开你喜欢的那种。我带你到云上,怎么样?”
思凌足边当啷一响,原来是踢着了她刚刚掷出的匕首。两个人都不安的低头看了看。“不要这东西了。”思啸催促她,“我会保护你。”
思凌却把它拣了起来,拿在手里,问他:“你说,我喜欢什么呢?”
“你喜欢我。”思啸立刻笃定道。这话原不算错。
“那你最喜欢什么呢?”思凌又问,匕首斜斜下垂。
“我最喜欢你。”思啸伸手向她哀求,“把它给我吧。有我保护你,你不需要它了,拿着太危险了。”
思凌深深的看着他,似要把他印进心底:“在这里,你跟我朝夕相守。没有别人,只有我们。没有别的事情烦心,只有风花雪月。是这样吗?”
“是的,是的!”思啸听她这么说,放心多了,伸手催她,“把这危险的东西给我吧。当心伤着!”
“那么,”思凌挥匕,“你真是思啸……”
那“思啸”的人影,也如烟散开。他也不过是幻像。
“你如果真是思啸,”思凌继续挥匕,泪落如雨,“就应当知道,我们从来不怕危险,我们只怕寂寞。”
他们的“二人世界”,从来不是两个人而已,却要容下金戈铁马、千里长空。多遗憾思啸离开得太早,留下这一片空荡荡的长空给她。但无论如何,思啸不会把她的翅膀、她的武器,从她手中夺走。
就如同她不会对思啸做这种事。不过要他交出武器、抛弃外头的世界、跟她一起缩在一个洞中。
一想到“洞”这个字,高大的殿堂、光滑的甬道,忽然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那黑暗、还有耳边的水声。
那水向下落去了!思凌忽然发觉身子在往下落——不,不是水往下落,而是船往下沉!这水忽然变得这样轻,浮不起一片羽毛。
弱水三千,片羽不能浮。谁如果在那幻境里,溺于一瓢情意,就会无知无觉中沉入水中,永远长眠。
然而思凌现在手中还有刀!幻境中的匕首,被她带出在手中!
她没有将那匕首交给幻影,仍然牢牢握着自己的命运!那水再也不提供浮力,她仍然可以将匕首擦进石壁,把自己吊在上面,仍然呼吸得到空气!
那弱水荡漾了一番,慢慢的退去。思凌胳臂倒没有怎么发酸。或许是这铠甲的功用?让她的肌肉可以承担比较大的压力,不至于太吃亏。
那弱水退去之后,思凌脚落实地,借着石壁的微光,发现眼前无数的陈船与陈骨。原来都是那幻境中死去的人,陈尸于此。
思凌看着他们可怜,想帮他们安葬,只是没有这样大的力量。她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眼前更明亮了,却不是出口,而是更大面积的岩石开始发光。
思凌感觉自己是在走上坡路。随着岩石的光亮越来越明显,思凌回头,看清自己原来所在的位置,大吃一惊:
那个位置上面,悬着一块大石。那石头应该就是让她胡思乱想会不会擦破某人鼻子的石头了!也就是陈尸与沉船上方的大石。
而这大石,竟然只有很细的一根石锥,与整座石洞相连。如果把这石锥打断,那么大石头就会掉下去。
如果石头掉下去,下面所有死者……也算是得到安葬了吧?只是思凌看看,自己怎么也打不到那石锥,除非把匕首像标枪一样投掷出去。
可惜思凌无论如何都没有这种投掷准头与大力。她耸耸肩:看来只能放弃。然而那匕首却不同意她。
那匕首在她手里微微震颤,并且还传给她暖力。那暖力汩汩流进思凌体内,让她觉得力大无穷。
看来这匕首是很想助她一臂之力?思凌奇对匕首,默道:“你要也觉得把他们葬在石下比较好,那你就去吧。”
匕首震颤得更激励了,似乎急着去立功。思凌试着抬起它,对住那石锥,惊愕的发现竟然隐隐能见到匕首投出去的路线!就好像是电脑自动校准的一样。有了它的帮助,思凌信心备增,挥臂掷出。
那匕首飞出去,准准的扎在那石锥上,发出巨响,大石向下落去。
那大石一落,整个空间忽然爆出大光明来,如一片烟花。而思凌在那片烟花中,眼睛一闭,往后倒去。
那等在外头的李烟,忽然听见异响。那响声如无数的蛇虫嘁嘁嚓嚓在地底下爬搔,但又比蛇虫更浩大。
伴着这声音,李烟感觉到地面有轻微的震动,水流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好像底下有一只怪兽,张开巨嘴吞吐着河流!
李烟知道这些异兆都不是好现象,此处应该马上就会发生巨变。识相的人,应该赶紧逃跑才对。
李烟没有逃。他如果想跑,就根本不会来。
他不跑,很多蚁兽虫蛇可要跑。李烟就见无数蚂蚁蜈蚣小虫小兽,争先恐后从地底出来,朝外逃窜。
饶是李烟处久了深山、见多了虫兽,面对此密密麻麻的场景,也不由得头皮发麻。幸亏是身上带了驱虫兽的药物,赶紧用上,同时也要上躲下闪来回避。不料有一条蛇,身子比别人长、速度也比别人灵敏、胆子却比别人小,一径埋头奔逃,撞见李烟在前面,想也不想张嘴就咬!
李烟只是医生,并非抓蛇人。这种炸了毛的大蛇,他也是第一次见,情急之下,还是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伸出手,抓蛇的七寸!
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没有准确的抓住了七寸,倒是卡住了蛇头!
刹那间,李烟胸中涌起强烈的恶心,只想把那蛇甩开,但当然忍住了。这要一甩,蛇下一秒钟蹿上来,分分钟让他再也不用看见任何恶心的事物啊!
这世界虽然讨厌,但还有些美好的惊喜,值得期待。李烟暂时还不想跟它说再见。他紧紧的抓紧蛇头不放。
那蛇的脑袋被人抓住,张不大嘴、咬不了人,也知道不好,那身体麻溜的一蹿,缠上来紧紧箍住了李烟的手臂。
李烟一只手还能松动,将随身的小刀握在手里,想用它割下蛇头。可是蛇的脖子……蛇有脖子吗?
总之那蛇头被攥在他手里,整个头的下部以及连着的蛇身,都攥在他的手掌里,不好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