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开遍映山红中篇张宝同2016.1.2
玉秀一直在苦苦地等着陈杰,可是,从年底等到年初,又从腊月等到年后,还是没见陈杰过来。
正月十五刚过,水书记就派人把她叫来,要她去公社送今年的工作安排。刚走到南货店门前,刘姐把她叫住,说,“何时吃你的喜糖?”
玉秀平时与刘姐很少说话,听她这样说,很是纳闷,就问,“吃我么子喜糖?”
刘姐说,“你不是与那个知青伢子在谈爱?”
玉秀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谈么子爱,过去没事他天天过来,自从离开这里后就再也不见人影了。”
刘姐说,“莫要骗我,我见人家年初还过来找你。单车上带了好多东西。”
玉秀就问,“你这话可是当真?我怎么不晓得?”
刘姐很认真地说,“我何时骗过你?那天你好象和水书记出去了,他不晓得在哪里呆了蛮长时间,然后就推着车子走了。”
玉秀也不急着去公社了,马上去找黄格辉。可黄格辉一连把头摇了三遍,说,“他何时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晓得?”
她想陈杰过来,队里人应该晓得,就去九队找秀丽。
秀丽、春梅、秀琴和秋菊等人正围着一张小桌打“升级”,本来大家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可是,一见她进来,就马上静了下来,用一种平淡和冷漠的神色看着她,让她感觉好是奇怪。
秀丽停下出牌,显出好冷淡的样子,问玉秀,“有么子事?”
玉秀就想是不是秀丽晓得了她与桃云一起去县城的事了,可是,她并不晓得桃云和华林是事先约好的。她就问大家,“听说陈杰年初回来,你们听说了没?”
秀丽摇摇头,说,“没得,”然后又问大家,“你们听说了没?”
大家都摇着头,说,“没得。”
玉秀见平时见面好亲热的姐妹,今天却变得如此冷淡,心情好是疑惑,说,“好了,没别的事,你们玩吧,我走了。”
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就喊着要秋菊出来一下。
秋菊从屋里出来,见玉秀脸色阴沉,就显得有些发怯,说,“秀姐叫我有事?”
玉秀把她带到离屋门远一些的地方,好生气地问道,“秋菊,你老实对我说,我如何惹了你们,你们对我如此冷淡?”
秋菊吱唔着说,“没得这事。”
玉秀逼迫着说,“秋菊,我们都是姐妹,有么子事你莫要瞒着我。”
秋菊为难地眨着眼睛,半天才说,“我说了,秀姐莫要怪我。”
玉秀说,“你对我说实话,我如何会怪你?”
秋菊好为难地说,“有人说你为了让陈杰上大学,与水书记困了觉。”
玉秀一听这话,如五雷轰顶,马上就问,“你听谁说的?”
秋菊急了,说,“秀姐,你莫要再问。我们横竖是听别人说的。”
玉秀气得不得了,说,“我晓得了。”便快步地朝大队部走去。
她来到水书记的门前,咣地一脚把门踹开,进到屋里。水书记见她一脸怒气,怯怯地问道,“出了么子事?”
玉秀说,“有人说我为了要陈杰上大学,与你困了觉。”
水书记脸色一沉,问,“你听谁说的?”
玉秀说,“是九队的秋菊,她们好象都晓得。”
水书记沉默着,点着了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想着,然后骂道,“莫不是黄月琴这狗娘养的心数不正,散布谣言。”
玉秀就说,“你要好好管教她,莫让她太放肆。”
玉秀回到自己屋里,气得要命,可是,这种谣言都是背地里传播,她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辩解不清。她想找月琴去质问,可是,冷静一想,又觉得不妥,因为月琴不但不会承认,反会使谣言传得更快。而且,秀丽她们也让她好生气,听到这种谣言非但没有告诉她,还听信了谣言,对她如此冷淡。但是,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想知道陈杰是不是真地来了大队部。她想大队部平时就这些人,除过她与黄格辉,陈杰一般不与其他人接触,如果那天黄格辉不在大队部,陈杰会在谁的屋里呆那么久?恐怕也只有月琴了。
于是,一种最可怕的担忧在她心里开始浮现:肯定是月琴对陈杰讲了她的坏话,才让陈杰变了心?否则,陈杰上了大学,咋会不来看她,不来感谢她?于是,她就去了卫生室。
月琴见玉秀平时对她好傲气,今年却主动上门找她,很是高兴,就显一副好客气的样子,要为她倒茶。可玉秀却摆了摆手,说,“你莫要客气,我只问你一句话,陈杰是不是年初来过?”
月琴先是一慌,但马上镇静下来,笑着说,“他来找你,你都不晓得,我如何晓得?”
玉秀见月琴不肯对她说实话,说,“你不晓得就算了。”
下午,玉秀去公社送了材料,就绕着路去了花塘七队严妹子家。严妹子正在家里踏着缝纫机,制作衣服。见玉秀来了,便停下手里的活,给玉秀烧茶。
玉秀曾在严妹子出嫁时来过这里,半年未见,严妹子已不再是妹子了,更象是农家屋里的堂客。当年的花容月貌已被现实生活无情地浸蚀与摧残,显出了芲桑憔悴之色。可不,花儿没了阳光雨露,怎能不枯萎凋零。
茶水烧好了,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严妹子问,“听说那个叫陈杰的知青去上了大学?”
玉秀点了点头。
严妹子说,“没再回来看你?”
玉秀本来想说,连信都没来一封。可是,她怕伤了自尊,就说,“我们本来就只是朋友。”严妹子说,“就是朋友也该回来看你。”
玉秀低头不语。
严妹子感叹着说,“人的命天注定。人的姻缘都是月老一手牵线。如果月老用红线把你和他拴在了一起,不管你和他是冤家仇敌,还是远隔千里,都会终成眷属;如果月老没把你们拴在一起,你们就是再亲再近,也成不了一家人。”
玉秀伤心不解地问严妹子,“既然两个相爱的人不能成为一家人,为何还要把这个人派到你面前?”
严妹子说,“这就是月老在用爱情捉弄我们。不晓得我们哪辈子得罪了他。”
玉秀说,“可我们又没有得罪过月老,他为何这般残忍?我们又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遭此惩罚?”
两人说了好半天,严妹子就问玉秀,“你为何不给他写封信,问清原因?”
玉秀说,“可我们只是朋友,如何好问这种话?”
严妹子就说,“这可是关系到你一生一世的幸福,莫要优柔寡断。”
玉秀来这里是因为心绪烦乱,想让严妹子劝她下定决心,死了这条心,可没想到严妹子却用这话来劝她。她不禁在想:严妹子不是说她的心早就死了,如果她的心早就死了,为何会对她这般劝说?也许严妹子的心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她的心已经给了韩小易了。
离开严妹子家,从罗江河堤朝大队部走着,就来到了茶岭九队村口。这时,玉秀见良宝挑着粪桶从自留地那边走来,就等着他过来。
良宝放下粪桶,问玉秀,“找我有事?”
玉秀说,“你可晓得陈杰年前来过?”
良宝说,“是的,他还来了我家。”
玉秀心里好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与陈杰好了那么久,关系却不如良宝。她问,“他说了么子话?”
良宝摸了摸脑袋,欲言又止。
玉秀就直说,“他是不是听说了我与水书记困觉的事?”
良宝说,“是的,他一到我家就问我这事,我说这事在村里风传,连队长黄爹都晓得了。他听了好生气,说他宁愿不去上大学,也不想让你做这种事。本来,他是要去你家的,还带了好多东西,可是他怕去了你家,会对你不好,所以,就没有去。后来,他同学开着拖拉机来了,我帮他把箱子从云爹的屋里搬到公路边,连同单车一起装上了拖拉机,他就坐着拖拉机走了。”
玉秀对良宝说,“这肯定是黄月琴散布的谣言。她自己名声不好,也想把别人的名声搞臭。我没有同水书记困觉。”说着,便把当时的事情对良宝说了一遍,然后又说,“良宝你想,我还不到十八岁,为何要与水书记困觉。”
良宝说,“你的话我信,可是,陈杰当时没去你家,真的是为你考虑。他怕去了你家,会让你和水书记困觉的事传得更快。”
玉秀问,“难道陈杰真地相信我与水书记困了觉?”
良宝说,“他好象也是半信半疑,但就怕说这话的人多了,他就不能不信了。要不,你给他写封信,把事情说清楚。”
玉秀说,“我是要给他写信,可是,不晓得他的地址。”
良宝说,“我有他学校的地址,他前些天还给我来过信,让我给黄爹说把他的年终分红全部送给房东云爹。”说着,便从把衣兜里掏出那封信,把信封给了玉秀。
回到广播室,玉秀开始给陈杰写信。她觉得心里有好多话要说,也有很多的委屈向他倾述,就洋洋洒洒地写五大页。可是,过了一会,等她冷静下来,又觉得不该说这些话。因为他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过去他们是朋友,现在他们更象是陌生人。她写信不是在向他叙说衷情,而是要告诉他真相。于是,她把刚写的信撕了,又重新开始写着:
陈杰你好,你离开茶岭好久了,为何不来看我,也不给我写信?难道我做了亏欠你的事?让你不肯原谅。我晓得我们只是朋友,所以,我不会对你有任何幻想和企求,只是想对你说我没有与水书记困过觉。我才十七岁,不会让这种恶名伴随我的一生。我一直非常珍惜我们之间的友情,希望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望你不断进步并盼望你的来信。何玉秀。
她把信写好,已是深夜。可是,刚睡下来,又怕信里有什么不妥之处,就从床上起来,把信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才放心地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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