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沧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山洞里头呆了多久,她好似做了一场大梦一般,昏昏沉沉间,有些不想醒来。
那闪烁着无数碎片光芒的浩瀚星海,仿若将她带到了那个朔风如刃的西北荒漠。夜来狼群嚎叫,白天里日头正好,戎装将军黑衣女子,比肩而行。
他们温柔的叫她的名字,说着“沧儿要好好活着”。
墨沧伸出手去,很努力的想抓住些什么,可是她跑的满脸是泪精疲力竭,嗓子嘶哑的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们却是越走越远。
她心中无数悲戚齐齐涌上,泣血而生,难道,他们是不要我了?
她的父王母妃齐齐回头,只一瞬间便到了她的面前,然而幻象终归是幻象,墨沧得不到她渴慕的温暖。
他们幻化而成的那缕微光,仿佛蓄含着巨大的力量,冲破了漫无边际的黑暗,终于云开月明。
墨沧,你是轩辕骄的女儿,所以,你也该一样的坚强骄傲。
她病着的这几天,蒙全德几个人急的团团转,只有个鬼才东方朔煎了两服药,便不肯再开方子,蒙全德气的直跳脚,却又拿他没有办法,这个军师,打六殿下带兵的时候就是这幅德行了,这辈子怕是改不过来了。
东方朔无奈的叹气,说是公主是有心疾,这怎么可能是服一两味药便能痊愈的呢?
他相信流着他们六殿下骨血的公主,定然不是怯懦的。
墨沧没有让东方朔失望。她醒来的时候,明明才几天工夫,那双眸子中的冷清理智,却好似是过了十年光景一般。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此事她已经等不及了,不再想从长计议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众人,穿上来时的靴子便向外头走去。
向来处事利落果断如蒙全德者,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怎么好像看到了六殿下呢?
东方朔摇着羽毛扇笑他,这将军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哭上了。其实他心里头并不比蒙全德轻松多少,他是军师,看到的事情自然也就比旁人要多一些,更何况,六殿手下,有哪里有庸才呢?
蒙全德若有所悟,也深深的叹了口气:“看来墨家巨子当年所说,要一语成谶了。”若是公主的性子跟六殿下相像,那便是拼尽一切便也要守护自己所珍视在意的,这么一来,当年你的悲剧岂不是又要上演一回?
更何况,他们如今已经没有当年那般强大的兵力。
若不是担忧公主跟杀父仇人之子徐家二公子搅合在一起,他也断不会将真相和盘托出,甚至就这么改变了她的想法。
“军师,我们这样做,六殿下会不会罪责?”
东方朔头一回没有挖苦打趣自己的顶头上司,而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告诉他,路是公主自己选的,他们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比之可以预料到的将来祸患,六殿自然是希望他的女儿能是平安无虞的,可是,他们更应该尊重的,难道不应该是公主自己的选择吗?
蒙全德心里头的包袱都放下了。
墨沧从前不钦羡狠厉果断的人,可是她如今下定了决心,要成为她的父王一样锐利的锋刃。
既然天下人负我,那我又何须顾忌天下人?
她应该走的,从来都不是跟逸师兄他们那样平和博爱的一条路。
父王母妃的仇,她要报,师父的仇,即便是对不起师父,她也一定要报。心里头的层层乱麻她已经不需要去理顺了,为什么一定要讲道理呢?明明只要一把匕首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蒙全德他们藏身的山洞竟是就在京郊外头,墨沧走出来,微微的笑了一下,还不赖,藏在轩辕应眼皮子底下这么些年都没能让鹰爪发现。
这些对她的父王忠心耿耿的余部,已经够受尽委屈了,男儿谁不是想建功立业的,可是比之功勋,他们却选择了默默守护别的东西,这东西,还是属于她墨沧的。
她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光芒,只一瞬又沉静了下来,出了这座山,她不该让别人知道她身上有轩辕家的血。
墨沧默默的握住了腰间的玉佩,却没有感受到先前断裂边的锋芒,她不由得一愣。
将玉佩取下来仔细的一瞧,却是已经合二为一成了一块完整的玉了。那样温润的颜色,让人心里头一暖。
墨沧细细摩挲着,终是收进了宽大的衣袖,这是信物,也是父王的遗物。
她不是认不清现实,也亦是懂得养恩大于生恩的道理,可是她生来,就有那么一股被压抑的狠厉在。
说是没心没肺也好,道是癫狂也罢,总是不为人理解的。从她决定睁开眼面对现实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已经变了。
甚至,她隐隐有些嗤笑以前的自己。一个被蒙在鼓里,人人想要保护她的小孩儿,滴水不漏,所以不谙世事。
就好像要融化原本就十分沉重的冰面,阳光照耀温暖了十六年,已经薄脆了,这一下却是来了狠狠一击,那块石头已经砸在她的心里头,再也捞不出来了。
这一点,墨沧知道,旁人不知道。
她出现在上京城郊的小路上时,有两个正务农的农妇瞥见了她,两个人十分激动的就上去拉她,一边扯还一边叫着“官爷”。
墨沧哭笑不得,这两人看上去没有恶意,怎的见了自己还这般高兴?
很快,她就不纳闷了,而是满脸的震惊。她在山洞中呆了四天,外头的悬赏榜贴了四天,徐家二公子给出的是黄金二百两。
原来她这么值钱……
两个官差见了她自然是毕恭毕敬,为了找这位小祖宗,他们这些天可是什么都没干,从来没见过徐家那位爷脸色黑成那般,好似要吃人一样,这看着一点儿都不比传闻中的冰面阎王顾卿白顾大人好多少。
墨沧自个儿反而心挺大,还笑眯眯的安慰他们没事。
这两位也愣了,瞧这姑娘的语气,可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可是这京中名门闺秀,也是闻所未闻道是有这么一位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