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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父王对我有什么看法?”
或许是因为见到萧绍棠的喜悦还没有散去,或许是因为在西北之时,秦王给她的印象很不错,白成欢并没有萧绍棠想象中的那样生气。
但是她的忧虑和威北侯夫人是一样的:
“那别人会不会说我不懂事,不尊重父王?”
萧绍棠见白成欢没有发脾气,心中就已经是万幸,连忙轻言细语地好言回答:
“不会,不让你提前去军营里挨冻等待,是父王和我的主意,要是有人敢议论,自然有父王和我顶着,你不必担心!”
白成欢想了想,也就撩开了这件事情,心情愉悦地收拾了一番,就要跟着萧绍棠出城。
却被威北侯夫人拦了下来。
“世子殿下,我要与成欢说几句话,还请世子殿下允准。”
威北侯夫人话说得很客气,但是萧绍棠下意识地就觉得心头一紧。
“不敢当。”
他客客气气地将白成欢交给了威北侯夫人领走,一个人坐在外面忐忑不安。
威北侯夫人是觉得就这么让成欢跟萧绍棠走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他有没有好好跟你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有人从中作梗,还是他们秦王府又有了什么打算?娘亲看着那个袁先生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白成欢倒也没有认为自己的娘亲想多了,毕竟以威北侯夫人阅历,凡是都要在心里多掂量一番是稳妥的。
但她还是尽量消除威北侯夫人对秦王府的猜疑:
“没有的事情,王爷是个什么样光明磊落的人,娘亲难道还不清楚吗?是王爷怕我早早去等受寒,所以才命世子殿下等他到了再来接我,娘亲只管放心。”
威北侯夫人凝视女儿良久,忍不住叹息。
“成欢啊,你的性子,永远都是这么单纯。”
她的女儿经历了重重磨难,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却依旧眼神清澈,心底纯良,对人从不曾恶意揣测。
可这世上,终究不是处处都是善意,尤其是秦王府的帝王之业即将功成,会有多少虎狼环饲在侧,想要为自己多抢得一块肉?
“娘亲,你放心,我不傻,若是秦王府任何人待我有二心,我也绝不会装聋作哑,若无其事的,到时候,我必定还是会回来找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为我做主!”
眉眼精致的女子笑起来格外璀璨,威北侯夫人望着她眼神中的明亮光芒,只得作罢:
“罢了,只要你今生过得高兴,娘亲也就高兴了,你们去吧,路上千万小心。”
说完,又细细叮嘱:
“你这一路就不要逞能骑马了,乖乖地坐马车去。你哥哥如今是一刻也不能离开宫中的,也不能送你,你记得让你那两个会功夫的丫头紧跟着你,万事稳妥为上。”
白成欢高高兴兴地应了,然后亲昵地抱了抱威北侯夫人,才出了内室跟着萧绍棠出去,一路登车离开了威北侯府。
威北侯夫人站在威北侯府的大门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马车被人前后簇拥着去了,却忽然忍不住落了泪。
跟在她身后的高嬷嬷在她转身间瞧见了,忍不住诧异道:
“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风太大迷了眼睛?”
威北侯夫人这才醒悟过来,赶忙擦了眼泪,摇头道:
“不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我就止不住伤心……”
主仆两人在积雪已经将要化尽的小路上走着,威北侯夫人掩不住心口那一阵阵的抽疼,似是跟高嬷嬷说话,又似是自言自语。
“从前她执意要进宫做皇后,我无力阻挡,这一回,她的结果,大概还是要去做皇后,谁又知道,是好是坏呢?”
“有时候,我真希望,秦王爷能再多一个儿子出来,这样,她一辈子安安稳稳做个王妃也就罢了……”
“可我又忧心,她若是做王妃,头上压着个皇后,会不会被欺压……”
高嬷嬷听着威北侯夫人说这些话,止不住暗自心惊——
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别离罢了,这些日子,夫人何至于如此伤心?
自从世子爷要成亲这桩喜事定下来,秦王世子妃又有了身孕,夫人整日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此刻这忽如其来的伤心,不知为何,让人莫名地觉得不安心。
高嬷嬷一言未发,扶着威北侯夫人慢慢地走着,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天际。
只见原本还是晴朗朗的天空里,笼罩了大团大团的黑云,层层叠叠压上来,几乎要将天空中那一轮金乌完全遮住。
她心头就是猛地一跳,顿时生出些不祥之兆——可是,眼见着就要天下太平,合家如意了,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秦军军营里,各个部将已经得知了秦王到来的消息,都来参见,袁先生与付寒等秦王旧部也从京城赶了过来。
秦王与他们许久未见,也于齐聚之时与他们叙了叙旧,其中也包括郑保保。
郑保保一见着秦王,当时就两行热泪滚落下来,老泪纵横,在众人簇拥着秦王问好之时,他一个人远远地站在众人之外。
秦王一眼看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一副受尽了委屈,欲说不说的样子。
秦王的眼神就沉了下去。
郑保保闹出的事情他已经尽数知道了,于情于理,他觉得自己都是要站在自己儿子这边的。
而郑保保一个大老爷们,还做出这副哭哭啼啼的女儿家作态,实在是让秦王这样一辈子铁骨铮铮的人心里一阵不舒服。
所以他干脆就没有去理会郑保保,先把他晾了一阵子。
等到众人都即将离去的时候,才像是刚看见郑保保一样猛然出声:
“郑将军,你这是怎么?我就说刚才怎么大家都来说话没见你……你这是……”
秦王仿佛十分吃惊一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这……四十多岁的人了,郑将军你怎么还哭上鼻子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原本郑保保流泪,一半是因为如今总算把秦王盼来了,别人都功成名就,唯独自己落到这个地步,觉得丢人,另一半也的的确确是心中觉得凄凉委屈,想要跟秦王诉说一二,让秦王为他做主。
偏偏秦王这么久都没看见他,到了大家都转过头来了才出声,顿时众人看郑保保的眼神就惊讶中带着几分鄙夷。
“郑副将有事儿说事儿,怎么还哭哭啼啼?咱们行伍之人,流血不流泪,可不兴这个!”
章士德抱着刀在一边率先出声。
他与秦王并无旧义,只是作为部属前来参见,又因为郑英娘的事情与郑保保结结实实交了恶,此时说起话来是毫无顾忌。
其他人虽然没有像章士德这样毫不留情面,但是心里都是认同这话的——
生为男人,又半生戎马,就该铁骨铮铮,有泪不轻弹,这个时候哭哭啼啼,实在是太不堪了!
还是王大顺平日里与郑保保交情最好,人又耿直心善,就跳出来护着郑保保:
“郑大哥这是见着王爷,一时激动忘了情,章将军不必如此认真!”
章士德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就轻轻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不吭声了。
秦王从前没见过章士德,借此好好打量了他一番,见这人说话做事毫不徇私,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郑保保到底是跟随他多年的得力战将,既然儿子留了他的性命在,秦王也并不打算将他的面子一削到底,免得他日后心生怨恨。
于是秦王也就立刻缓和了面色,笑道:
“郑老弟可是因为见了本王心里激动?其实本王见了你们,心中也异常激动,只是本王的泪,多年前在京城就流干了,如今想与郑老弟抱头痛哭一场,却是不能了!”
一句郑老弟,又来一句也想与他抱头痛哭一场,让郑保保万分尴尬的境地瞬间就化解了,他连忙拭了拭眼泪,上前参拜:
“末将,末将的确是这么久没有见到王爷,心中一时激动,给王爷丢人了,还请王爷恕罪!”
秦王自然是将他扶起,笑眯眯地与他说话,和气的样子让郑保保心里最后一丝疑虑都消散了,逐渐安心下来
——看来王爷真的是人多没有看见他,并非故意让他难堪!
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都自发地渐渐散去了。
待到帐内只剩下郑保保的时候,郑保保才再次湿了眼眶,哀声道:
“世子殿下行事稳妥,处事公允,属下十分敬服,属下有今日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并不敢埋怨什么,只是属下的女儿,您也认得的,英娘的头发……被世子殿下……”
郑保保说着说着,似乎是极为伤心,说不下去了,再一次跪下道:
“英娘的事情,属下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是英娘不对在先,但英娘如今……名声全毁,这一生的前程,算是彻底没了……”
“这些,本王都知道,那郑老弟的意思,是要本王为英娘主持公道?”
秦王静静地听了一阵子,接口问道,也看不出喜怒。
郑保保就壮了胆子恳求道:
“属下这辈子福薄,没有儿子,愧对先人,王爷是知道的。属下唯有两个女儿,只能将她们看成眼珠子一般……英娘虽然顽劣,可如今人人都知道她是因为世子殿下才到了这个地步,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愿意娶她的,眼见着这辈子就要被葬送。”
“所以,属下斗胆,还请王爷做主,让世子殿下收了英娘吧,哪怕是为婢为妾,也好过今后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郑老弟,你可是想好了?”
秦王的神色忽然就严肃起来:
“世子正妃的位置只可能是白氏的——那若是要让绍棠收了英娘,那就真的要为婢为妾的!”
郑保保愣住了——他跟秦王这样说,也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却没想到秦王说的这样直白!
但也只不过是瞬间的功夫,他就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是,属下心里都清楚,但无论有怎样的结果,都是英娘咎由自取,属下绝无怨言!”
女儿说的对,到了这种时候,反正也不可能有更坏的结果了,还不如放手一搏,或许女儿能在世子身边搏得一席之地!
秦王沉吟了一番,又目不转睛的盯着郑保保看了看,就在郑保保心里正忐忑的时候,才听到秦王重新开口:
“那英娘的意思呢?”
郑英娘这个女子,秦王是有几分印象的,但也只记得她性格外向,为人如何他倒是不清楚。
“英娘一心倾慕世子殿下,也是因为殿下,她才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她自然是愿意的……”
“好,本王知道了!”
秦王铿然打断了郑保保的话,于这件事上,心中有了数。
袁先生听说这件事以后,就很是犯愁。
世子殿下是什么态度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是绝不可能同意的。
可王爷这态度,怎么像是有些乐见其成呢?
要是他们父子因此产生争执,伤了父子情分,那可就不妙了!
反倒是付寒觉得没什么,甚至有些赞同:
“这有什么,世子殿下日后迟早也是要再选新人的,侧妃侍妾都是有定例的,世子妃女人家想不开也就罢了,王爷插手也是正理!”
袁先生听了,就连连摇头,不以为然。
在秦王部属中,他陪伴萧绍棠的时间最长,他早已经隐隐的察觉到,世子殿下好像和一般男子的想法不太一样。
想了想,袁先生眯着眼睛问付寒:
“要是当初,你们宁国公府没有覆灭,林薇也没有死,你们顺顺利利成了亲,你会三妻四妾吗?”
付寒原本轻松的神色顿时凝成了寒冰:
“这又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但我一辈子也没娶过媳妇儿,我就想知道你们这些人的想法。”
袁先生说得十分诚恳。
付寒这才仔细思索了一番,道:
“若是我们顺利成了婚……大概,我也是会的。因为我若还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姚泽赞,娶妻纳妾本就是寻常事。”
袁先生就叹了一声:
“不妙啊,不妙!”
“照你这么说,王妃要是如今还在,王爷怕也是侧妃有了好几个了!”
“原先还当你是什么痴情人,想来也不过是因为那个林薇早早逝去,才让你做了一世好男人而已,那世子殿下这里,可就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