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锦第四次踏进代王府,但是并不是应孟莹之邀。天籁.⒉3TT.
她应该算不请自来。
但是苏锦觉得,现在已经到了她可以不请自来的时候。
因为就在昨日江褚时离开后,她收到了孟莹差人送来的一封信:她很可能,已经怀孕了。
苏锦拿着信恍惚了很久,然后静静的笑了。
这一晚,苏锦睡得很安然。
是的,在无数个因为那些不断翻飞的回忆和画面而使得她彻夜不能入睡之后,现在的苏锦再面对那些记忆里和现实里的人与事的时候,都已经可以安然的入睡了。
她叫来碧兮,平静说道:“明天早上备马车,我们去代王府走走。”
碧兮应了是,也没有问原因,然后,她们的马车便如此时所见,已经再代王府前停了下来。
碧月和身上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荆玉都没有来,碧兮先走下马车,上去去跟大门前的府卫和下人交涉,“劳烦通报你家王妃娘娘一声,就说是锦宅苏姑娘前来拜访!”
碧兮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代王府,那两下人自然也对碧兮有一些映像,而且石阶下面不远处正停着的那辆以价值连城的月氏铁蹄马为座驾的双骑马车,虽然马车上面并没有悬挂象征身份地位的字号,马车装饰也不甚华丽,但是谁人不知道这辆马车的主人,就是那瀛州苏家当家人之一的苏三小姐,锦宅之主苏锦的车驾?
别说苏锦本来就是他们王妃的座上常客,哪怕不是,苏锦这样的身份他们也不敢怠慢的。
有人进府通禀之后,不一会儿王府的管家刘应全就急急迎了出来。
此时苏锦已经下了马车,刘应全连忙上前向苏锦拱手见礼,“老奴见过苏姑娘,我家娘娘因为近日身子有些不适有些嗜睡,现在才刚刚起身,所以未能出来迎接,还望姑娘莫怪,不过王妃娘娘已经起身更衣着装,苏姑娘快里面请!”
苏锦微笑颔,“刘管家客气了,未先递贴便冒昧上门打扰,应该是苏锦唐突了才是!”
刘应全连忙屈身,“不不不,苏姑娘这话可实在是折煞老身了!”
苏锦淡淡笑了笑,随刘应全进了府里。
刚刚走到孟莹的独立庭院的时候,身着一袭绯色金丝绣纹轻罗的孟莹便已经整理好仪容迎了出来,“苏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有不提前告知一声,你看我这毫无准备的,连迎接都不及!”
苏锦宛然一笑,迎上孟莹的目光,说道,“孟姐姐客气了,什么迎接不迎接的,苏锦都没把孟姐姐当外人了,难道孟姐姐还把苏锦当了外人不曾!”
“妹妹快里面坐,”孟莹扶过苏锦的手臂,又向身侧的人吩咐道,“刘管家,你退下吧;珠儿,还不快快去安排人为苏姑娘泡好茶!这还要本宫教你吗?”
“是,娘娘!”珠儿立即应声退了下去。
苏锦和孟莹一起进了庭院里。庭院还是原来的庭院,只是房间里外的布置上却变动了许多。怎么说,大概是心态有了变化,于是所见所喜也有了变化吧。
珠儿将泡好的茶送上来后便退了下去,孟莹看了看苏锦身侧的碧兮一眼,苏锦向碧兮点了点头,碧兮也便退了出去,房间里便只余下苏锦和孟莹两人对面而坐,喝着茶,吃些糕点,当然,主要还是有话说。
“姐姐确定现在已经怀孕了吗?可叫大夫看过没有,多久了?”苏锦微笑着问。
孟莹欲言又止,才慢慢道,“苏妹妹你慢慢听我说,其实这事现在暂时我也只是自己怀疑,因为我这个月的月事,已经推迟了有十来日了,到现在都迟迟不见影子,而且你今天也看到了,我最近老是嗜睡,还食欲不振的,我自己也不懂这些,倒是两天前珠儿见我最近这些症状跟我提了这么一下,我这才有此怀疑。”
“那姐姐既然都怀疑了为什么不马上叫大夫过来看看呢,是不是真的有了大夫一诊断便可知了啊!”苏锦道。
“可是我......就算是真的,这孩子也最多,最多不过一个月,不是听说。一个月以内还诊不出来吗,而且我,如果是真的的话,我也想再等一等,等下一个月再公布出来。因为我想,想把这孩子作为王爷下月生辰的礼物。”
说这些话的时候孟莹的面庞微微泛着红晕,展现出现的更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但是总归,她看起来很幸福。
“是谁告诉姐姐孩子一个月内诊断不出来的,这些话姐姐也相信?”苏锦浅笑道,“虽然姐姐想给王爷一个特别的生辰礼物是好事,但是你这样却是对自己和孩子不负责知不知道,你就这样万一要是出个什么问题怎么办?姐姐你若怕让王爷提前知道没了惊喜,那就悄悄请大夫过来瞒着王爷就是了!”
孟莹恍然一笑,“妹妹教训的是,姐姐糊涂了!”
苏锦微笑颔,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孟莹认真道,“孟姐姐,我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你,而且,我希望姐姐不管怎样,都能给我一个真实的回答!”
孟莹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妹妹请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苏锦浅笑说道,“孟姐姐其实是皇上的人,对吗!”
孟莹面上笑容顿时僵硬住,无比震惊的看着苏锦,不可置信道,“苏妹妹你......你这么知道?!”
“我只问姐姐回答是或者不是!”
孟莹好一会儿才从突然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微微颔,平静道,“我.......我之前是,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以后也不会再是,我只是王爷的妻子!”
“陈皇让你在他身边做什么?”苏锦问。
“监视一切!”
“那关于代王爷的一举一动,你最后一次完整的向宫里汇报是什么时候?”
孟莹稍稍回忆了一下,说道,“是.......我跟你第一次遇见的前一天。就是枫叶山灵塔寺,你应该没有忘记吧?而且在那之后,我灵塔寺也再没有去过了!”
“姐姐的意思是,从那之后,你就没有再完整的向宫里汇报过王爷的一举一动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一开始是因为我现,即使他对我似乎从来没有一分的感情,但是还是不忍心去害他;再后来,就是我想其实我是爱他的!天下哪里有会去害自己所爱的人呢?”孟莹微笑道。
“那么,如果王爷将来的哪一天可能要做什么很危险,很不可思议,而且似乎完全不像你所认识的那个他的事,你会选择支持他吗?我是指绝对的!”
“我会!”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的,孟莹回答道。
苏锦浅笑,“那如果说是.......造反呢?!”
孟莹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造反!!”
孟莹微微颔,沉默了片刻,然后浅浅笑起,抬头看向苏锦,平和而坚定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会!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哪怕是你说的,造反!”
苏锦保持着微笑,继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将可能付出什么样的后果?你是皇上的眼睛,可是你却倒向了代王的一边,如果你隐瞒得过也就罢了,可如果隐瞒不过呢?哪怕是隐瞒过了,如果将来代王失败了呢?”
孟莹淡淡一笑,点头说道,“我想过了,从我开始向宫里有所隐瞒那时开始,就已经想过了!”
“会后悔吗?”
“后悔?”孟莹唇角微微扬起,“一个人做过一件事可能会后悔,可是爱上了一个人怎么后悔?”
苏锦浅笑,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然后抬头,看着孟莹道,“那么,我要你帮他!”
孟莹脸色微微一变,“难道,你们真的是.......要造反?!”
苏锦笑了,“孟姐姐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而且什么叫造反,这江山是他的那才叫造反,不是他的,又何来造反?你知道钟景这皇位,这江山当年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孟莹彻底震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锦冷冷一笑,“先帝后来的身体日渐衰弱乃至一病不起,太医说是积劳成疾,事实上那病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先帝是被人下了药的,而那几位御前太医,也自然是早就被人收买了。起事之日,钟景的母妃也就是当年的俪妃,如今的冼太后,她卖通先帝身边服侍的何公公,用迷药让先帝陷入昏迷。
“钟景以卑劣手段夺得禁卫军的调动权,然后就是放火东经阁,制造走水和混乱的假象,再派一队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写着他自己逼宫夺位,先帝处危的‘求救信’派死士将自己残忍重伤后伪装成从宫里拼命逃出的假象并及时的送到每一个他想要除掉的人府上,诱导隐太子,邑王,廷王,萧大将军等等亲王和诸大臣带兵迅入宫救驾。
“结果是先帝完好无损的适时醒来,在隐太子等闻讯前去救驾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生了什么的时候,事情却已经彻底反转。
“隐太子等人带去大批人马连夜闯宫前去救驾成了逼宫谋权,俞王,庆王和昭安公主夫妇等带去的禁卫军,各王府府兵和京畿巡防营却反而成了‘救驾护君’。
“奸佞者颠倒黑白,正义者百口莫辩。
“于是先帝震怒,当场立下废太子的诏书,七位亲王,四位朝中一品大臣全部被押下刑部大狱,然后先帝再次陷入昏迷,钟景代政监朝,而这些被构陷的亲王和大臣,全部在三日之内被以迅雷不及之,尽数满门血洗!!
“五日之后,先帝驾崩,钟景登基!但真正彻底的清算,却才刚刚开始,朝中上下又是一场狂暴的血腥风雨,整整半年时间,东城正阳街巷行刑场上的血腥,就不曾断过!可你知道那里留的都是什么人的血吗?那都是忠肝义胆的血,都是坚贞不屈的血,都是刚直正义的血!!
“如此等等,桩桩件件,要哪一件不令人胆寒!”
苏锦面色冷如寒霜,一只掩在袖子下的手指已经紧握成拳,另一只握着茶杯的手因为用力过度使得指节泛白如白玉茶杯一个颜色,孟莹早已惊骇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要掩埋真相,可我,偏偏就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我要让被人陷害背负无故骂名的蒙冤者洗雪昭名,要让阴狠歹毒不择手段的伪装正义者揭露假面;他想用史官的笔墨来掩盖真相,可是我偏要让万世的青史来永远记住真相!他死不死不要紧,我要的,是钟景身败名裂!”
孟莹抬头,以着一种无比陌生而疏远的目光看着苏锦,平静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孟莹便是再迟钝,也断然不可能再愚蠢的认为眼前的苏锦只是她知道的那个简简单单的苏锦!
苏锦淡淡一笑,“我是那场血腥‘剧变’里从鬼门关前盘旋回来的人,是为成千近万死在那场剧变里无辜者代言的人,是回来向钟景讨要他应该付出和偿还的代价的人!”
“那你为什么选择代王,你是为了利用他?!”孟莹盯着苏锦道。
苏锦浅笑摇头,“孟莹你错了,这不是利用,你大概不知道在他心里当年死去的那些人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为他们的沉冤洗雪,这是他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这是共识,更是合作!”
“那,我要怎样才能帮助到你们?!”
“以最隐秘不被人察觉的方式彻底切断宫里的耳目对代王府的控制,清理代王府上所有不该存在的人,哪怕是他们之前一直是听命于你的!你要知道,他们听命于你也是在你是钟景耳目的基础上,如果他们现你已经倒戈背叛,届时害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代王爷,包括整个王府!”
孟莹颔,沉默了片刻,徐缓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苏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问题只关于你我,不关其他!”
苏锦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你说吧!”
“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一日才接近我的,是吗?半年前我们在枫叶山灵塔寺的巧遇也纯属是你提前的故意安排是不是?后来的诸多你我亲近交心还是如此,所以说,我们之间其实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友谊,对不对?!”孟莹盯着苏锦的眼睛,面无表情,语气冰冷,一字一句的质问。
苏锦颔,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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