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是这样,”医生说,“用气球就能行。”
“但是在气球发明之前,除了片刻时间内的跳跃和地势的起伏之外,人是不能任意垂直运动的。”
“不,人们还是可以上下运动的。”医生说。
“向下运动要比向上运动容易得多。”
“但是在时间里不能移动,你无法离开当前这一时刻。”
“我亲爱的先生,这正是你的错误所在,也正是全世界的错误所在。其实,我们始终是在脱离当前这一时刻,我们的精神存在是非物质的,并且无法用空间维度来描述,它沿着时间维度匀速从摇篮走向坟墓。这就好像,如果我们的生命是从离地50英里的高处开始,那么,我们的人生旅途就必定是向下方的地表行进的。”
“可关键的问题在于,”心理学家插进来说道,“你能够在三维空间里,朝任何一个方向运动,但你却无法在时间里任意地往返运动。”
“这个想法,就是我伟大发明的萌芽。不过,你说我们在时间里不能运动是错误的。例如:如果我非常生动地回忆起一桩往事,我便回到了它发生的时刻。就像人们常说的,我走神了。我在一瞬间回到过去,当然我们的双脚无法退回到过去的时间里,就像一个野蛮人或一只动物无法生活在离地六英尺的空中。不过,在这方面,文明人要强过野蛮人,他可以乘坐气球,反向于地球引力而上升。既然这样,他为什么就不能指望自己最终能在时间维度中静止下来或加速运动,甚至逆向运动呢?”
“哦,这,”菲尔比开口说,“是完全……”
“为什么不可能?”时间旅行者问。
“这有悖于常理。”菲尔比说。
“你说的常理是什么?”时间旅行者问。
“你可以通过雄辩让黑的变成白的,”菲尔比说,“但你永远也别想说服我。”
“也许不能,”时间旅行者说,“但你现在至少开始明白我研究四维几何学的目的所在了。很久以前,我就粗略地构想过一种器……”
“让它在时间中穿行!”那个年轻人惊叫起来。
“它将随心所欲地在空间和时间中运动,完全由驾驶员控制。”
菲尔比放声大笑起来。
“我是有实验根据的。”时间旅行者说。
“这对历史学家来说,实在是太方便了,”心理学家暗示道,“譬如,他可以回到过去,去核实关于黑斯廷斯战役的权威记载!”
“难道你不觉得这有点过于诱人了吗?”医生说,“我们的祖先可不太能容忍时代的倒错。”
“人们可以直接从荷马和柏拉图的嘴里学习最纯正的希腊语了。”那个年轻人是这么想的。
“真要是那样的话,你在他们那里的考试,肯定是要不及格的。德国学者已经把希腊语大大地改良过了。”
“还有未来呢,”年轻人又说,“试想一下,人们可以把他们所有的钱投资下去,让它生出利息或者赚取利润,然后再赶到未来去花。”
“去发现一个社会,”我说,“一个纯粹的共产主义社会。”
“尽是些不着边际的疯话!”心理学家说。
“是的,我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从不谈论此事,直到……”
“直到实验证明!”我大声说道,“你能证明它吗?”
“用实验来证明!”菲尔比喊道。他已经感到头昏脑涨了。
“无论如何,我们得看看你的实验,”心理学家说,“虽然这毫无疑问全都是胡扯。”
时间旅行者以微笑面对大家,然后,他仍然带着这种微笑,双深深地插在裤袋里,慢慢地走出了房间。我们听见他趿拉着拖鞋,沿着长长的走廊向他的实验室走去。
心理学家看着我们。“我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是想耍耍花招罢了。”医生说。菲尔比正准备给我们讲他在伯斯勒姆遇到过的一个巫师,可还没来得及把开篇讲完,时间旅行者就回来了,菲尔比想讲的那个故事也只好告吹。
时间旅行者里拿着一个亮闪闪的金属架子。那东西和一只小号的钟差不多大,做工非常精细,里面有象牙和一种透明的物质。现在我必须把我看到的一切都交代清楚,因为在此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除非他的解释成立——绝对是难以置信的。他把房间角落里的一张八角形桌子搬到壁炉前面来,桌子有两条腿在炉前的地毯上。他把那个械装置放在桌子上,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除了那个装置之外,桌子上还有一盏罩着灯罩的小台灯,灯光很亮,周围还点着十几支蜡烛,其中两支插在壁炉架上的铜烛台里,另外几支插在墙壁上的烛台里,因此,可以说房间里灯火通明。我在最靠近炉火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随即又向前挪了挪,几乎使自己处于时间旅行者和壁炉之间。菲尔比坐在时间旅行者背后,两眼朝他肩膀前面张望着。医生和省长站在右侧,心理学家坐在左侧,年轻人站在心理学家的后面,我们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依我看,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什么构思巧妙、段高明的花招都不可能瞒过我们的眼睛。
时间旅行者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他的械装置。
“现在行了吗?”心理学家问。
“这个小装置,”时间旅行者说,他把胳膊撑在桌子上,两按着那个仪器,“只是一个模型。我的计划是让器在时间中穿梭。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东西看上去是斜的。这儿有一根样子很古怪的小杆,它表面光滑,亮闪闪的,似乎有点像是假的。”他说完抬起来指了一下,“另外,这有一根银白色的小杠杆,这边还有一根。”
医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仔细地盯着那个装置看。“做得可真漂亮。”他说。我们都跟着医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