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欧阳上河不想说更多话,而是身体的糟糕情况容不得他再说下去27念力环绕的屏障只能削弱严寒的侵袭,并不是完全隔绝。
冰寒已经并不仅是冰寒,仿佛一座压在身上的巨山,使得他提不出任何念头,只能拼尽求生的意志对抗这股要压垮人的力量。
欧阳轻云依旧不紧不慢地在少年身前滑行,凝视着这个将倒未倒的年轻人。
搭在背后的双手成环抱状往上方提起,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地面无数的冰屑漂浮起来。
一双无形的举手托着这些白色的,透明的冰屑,霜粉。
手势辅助意念而动,欧阳轻云伸展开双手,左手由下而上,右手由上而下,划过弧型的轨迹,在胸口聚拢,至极限后,双手位置反转。
被托起的冰霜,就像是被两股旋风卷起,朝中心位置卷去,随着无数冰霜朝中心旋转凝聚,一个硕大的晶莹白球缓缓成型。
中空的冰球内部,失去最后力量的欧阳上河,被这股奇妙的变化惊醒。带着微微不解的目光,他抬起头,麻木地注视着前面的老者。
老者缓缓侧移身体,白夜中,一道奇异的光射入那双几近扩散的瞳孔,然后瞬间,少年的双目急剧收缩,蓦然而起的不知名力量让他不顾被冰球封住的身体,右手从还未完全凝固的冰雪中,抗拒着无形的巨大力量,突破、伸出——
“啊——!”
不甘的嘶吼,化作最后的绝响。
依着他伸出手抓住光的姿势,冰雪将其完全覆盖,同时也将那嘶吼的声音彻底隔绝。
无尽的冰雪最终形成一个两米直径的白色冰球,冰球内部隐隐分辨出些许黑影。
随着冰球的最终成型,欧阳轻云松开双手。双手仿佛失去一切的力量,垂在他身侧。无形的旋风停止,周围再次变得寂静。
在这堪比不周山遗址深处,乃至不朽冰原外围的严酷冰寒中,从欧阳轻云的全身可以清晰地看到从虚空中凝化的细微冰雾。
那是蒸发做气体的汗水在重新凝结!
“域外天魔?呵呵!穿越世界的开眼仪式,执念回归的求生之志,如今深陷绝死之境,四仪式其三俱佳,破色相仪式可以靠式神道补足。”
“只缺踏天问!”
踏天问?欧阳轻云飞身而上,驻足于冰球之上,以后撤的姿势推动冰球往前而行。望着已经不远的光芒,心下洒然:
翻阅各种典籍,又在赤霄手下修习,天问之路与他不过是坦途。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要见识妖界开启?事出此因,是我不察!哈哈哈!”
“就让本尊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开世界!”
······
死亡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本以为不久前才体验过的他不会再对死亡有任何想法。
死?不就是完全失去思考,什么都感受不到?
不对!那次也不算是死去,只能算失去意识,所以由他来讲死的感觉是不恰当的。只是这次,这次他应该算死了吧?
粉碎的身体,像雨一样下起来。这种样子怎么都能判断,他已经死了!
所以我现在是什么状态?失去身体,灵魂能**形成意识思考么?甚至还带着记忆?
从悬崖掉落,只剩头颅的秦歌亲眼看着他的身体化成的碎片被山风吹向四面八方,有的组织粘在山间的崖壁之上,有的挂在岩壁突出的松枝间······
崖底,雷雨汇聚的的洪流将他的头颅冲离开去。
所以现在,他只是卡在石缝中的孤头一个,唯一还能看到的身体组织,就是那一头沾满泥浆与碎叶的长发。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他不懂。
现在的思考,现在的回忆,现在所看见的,是真的我在思考,在回忆,在看么?
不懂!
听说横死的人,如果带着怨念,又恰好葬身在污秽的地方,会形成各种阴暗的存在。
像我这种,只剩下头的,会成为什么?
飞头蛮?不不,成因不对。
·······
时间在无意义的念头碰撞的火花中悄悄流逝,面前是永恒的,丝毫没有颤抖的画面,所以时间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我好像忘了什么?是什么呢?
说来,我为什么要想这些?想不起来,就算想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哦,我想起来了,我忘了我是怎么死的。
我是怎么死的?
还有,我是谁啊?诶,为什么我要问自己我是谁?我就是我啊!
······
怎么?已经是东天了?看,雪都下了!
头颅注视着眼前的白色冰霜。
彷如燃烧的火柱,神秘的力量以最低的消耗点亮着他的识海,凭借这道越见暗弱的光芒,这片本该枯寂的意识海洋才未被冰封。
灵魂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活跃,意识之海也只能在最表面产生微而又微的波动。
反馈到头颅,他只能做出最表面的认知,以最简单的回路思考。
·······
细碎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这微弱的脚步,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的声音越发明显。
变化刺激着秦歌的头颅,灵魂跃动:“好吵!”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抱怨一样,叮叮当当的声音戛然而止,但细碎的脚步声却更加靠近。
脚步伫停于头旁边,一道身影遮挡住月光,在地面投下幽暗的影子,恰好将头颅置于阴影之下。
一缕流顺的黑丝垂直而下,黑丝之上淌下银白的月华。
月华侵入秦歌的眼睛,一种奇异的幽香随着月华涌入他的意识之中,在识海中混入一道凝缩的白浊。
“好香!”
感叹也不过是灵魂欢欣的波动,虚无缥缈。反应在现实中,被阴影笼罩的头颅没有丝毫的变化。
“谢谢!”
似声,又似无声,清晰的波动无视一切的阻碍,直接吹动头颅的灵魂之火,在识海表面画起图案,以镌刻的姿态,将意义直接作用于那个沉寂的意识的本体。
“那么,你介不介意,和一个恶魔做一笔交易呢?”
似乎是震惊于还有存在能和他交流,或者仅仅是太短的思考回路足以因为刚刚那句话而当机,头颅并没有任何的表示。
灵魂的火焰被那道波动吹拂后,再次恢复平静,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光芒。
一双晶莹玉手,仿佛浓缩着无尽的月华之光,捧起头颅。
这是头颅自从被石缝卡住后,第一次行动。
天籁之音,空灵缥缈,它就奏响在他的耳边,清晰到他第一次感觉到耳膜的震动: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