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秉烨虽然答应了苏代让胥珩回南华国,可却未曾允诺是何时,苏代也不好多问,生怕一不小心便让他生疑,可她又确实不知子玙究竟有没有出事,所以她这些日子过得总是提心吊胆的。. ⒉3TT.
约莫着是在立冬之后,苏代有意无意问了一句,荣秉烨才懒懒的说道:“公子玙箭伤还未好全,而且越往后天气越是严寒,朕想了想,还是让他明年开春在启程吧。”
苏代一听这话,唇角的笑意都僵住了,明年开春?拖的这样久,若是荣笙那个疯子真的派人去刺杀了子玙,到时候消息传到了大楚,这是个钳制南华的好机会,荣秉烨必然不肯能再放珩儿回南华。
荣秉烨见她不说话,却是似笑非笑的抬眸忘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放心,既然答应你了,朕必然不会再食言。”
苏代心中一跳,继而低眉笑了笑:“君子一言,我可从未怀疑过你。”
荣秉烨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又道:“朕前两日已让公子珩迁入了陶然居。”
比起从其狭小偏远的竹意轩,陶然居确实是一处好的住所,只是却和尚未成亲的二皇子还有三皇子也住的极近。
胥珩腹部的箭伤在折颜的悉心照料下,约莫着在冬至前后,他腹部的伤口渐渐开始结痂了。
冬至后的第三天,璃宫迎来了第一场雪。
初雪轻覆在巍峨的殿宇宫阙上,犹如淡淡倾覆了一层流光,寒风袭卷着飘雪,整个璃宫仿佛一座冰天雪地的仙境了。
殿门上的门帘被人撩起,一个娉婷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柳青色的斗篷带进了一地的风雪,室内暖意如春,顿时将那随风而至的风雪烤化了。
“这天气可真够冷的。”江宓一进门便轻声抱怨了一句,苎儿忙上前解下她身上披着的斗篷。
苏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抬手替她倒了杯热气弥漫的菊花茶,柔声道:“听折颜说外头还飘着小雪,雪天路滑,为何不等雪停了再来?”
江宓端过菊花茶,顿时一阵暖意包裹着她的手心:“自然是有急事了。”
苏代瞧着她神色认真,也不由的敛起了唇角的调笑,淡淡吩咐屋里无关紧要伺候的人皆退了出去。
待屋内只剩下几个心腹时,江宓沉吟了片刻,才道:“前两日苎儿去六局的时候,遇见了两个人……”
下了几日雪的璃宫总算放了晴,暖意洋洋的阳光洒在苎儿的身上,她微微眯起双眸,沐浴在醉人的暖意中。
经过两三日的下雪,整个璃宫的景色仿佛染成了画儿一般,天地之间浑然一色,只能看见一片银色,好象整个宫宇都是用银子来装饰而成的。
刚出了六局,正要往回走,远远地便瞧见对面迎来两名穿红戴绿、涂脂抹粉的妙龄宫女,那两名宫女和苎儿迎面相逢,遂停了脚步,慵慵懒懒的斜了斜身子,娇声笑道:“苎儿姑姑?倒是好久不见了。”
苎儿细细一瞧,原来是先前在宫后苑当差的,天湘和琴瑟。
若不是细瞧着,苎儿险些没认出来,二人脸上皆擦着厚厚的胭脂和水粉,红唇妖艳无比,髻虽还是宫女头,间却是插花戴钗的,金银的饰晃得苎儿有些眼晕,梳着的青丝抹了桂花美人胶,远远地,便可闻见二人身上刺鼻的香气,苎儿不禁屏了屏呼吸。
天湘眸含秋水,撩人心怀,娇媚一笑:“倒是好久不曾见到苎儿姑姑了。”
苎儿淡淡笑道:“二位妹妹近来也不知去了哪里谋了分好差事,竟是许久都没见了。”
天湘抿了抿唇,笑道:“我和琴瑟近来被调去了陶然居当差。”
苎儿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异色,顿了顿才道:“哦,那恭喜二位妹妹了。”
公子珩要回南华国的事情早在前两日便已经传遍了璃宫,若说从前在公子珩身边当差确实不是什么好差事,可现在,公子珩开春就要回南华国了,到时候得力的人也定是要一并回南华国的,虽然南华不如大楚,可去了南华,公子珩却是正经的嫡出皇子,身份亦是尊贵,像天湘和琴瑟这样贫苦人家出身,进了宫也永远看不见天日的宫女来讲,这无疑是条好的出路。
“二位妹妹近来可好?”
琴瑟媚眼如丝,声音懒中带娇:“劳苎儿姑姑惦记,公子珩对咱们向来很好。”
苎儿闻言,神色有些僵硬,她可没问公子珩对她们好不好,琴瑟这般回答究竟是何意?
顿了顿,遂又笑道:“如此甚好。我还要去回去当差,就不和二位妹妹闲话了,先行一步。”
天湘和琴瑟听了,娇笑几声,软着身子向苎儿福了福,便扭着纤细的腰肢款款离去。
苎儿待天湘和琴瑟离开之后,不由挑了挑眉。她二人以前在宫后苑当差的时候还没瞧出这两人的本质。
苏代听完了江宓的话,面色微微有些阴郁,荣秉烨竟然给年仅十岁的孩子房里塞人!
她只觉得心中的一团怒气缓缓升腾了起来,不由将手中的茶盏猛地搁在了桌上,顿时咣当一声,茶水都被溅了出来。
折颜见状,忙上前去擦洒在桌上的茶水。
“我说他怎么这样好心答应了,原来早就谋算着后招了!“苏代的眉间满是冷意,抿唇道。
“你打算如何?”
苏代冷笑一声:“自然是要借刀杀人了。”
虽说是数九寒天,可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暖洋洋的。
天湘和琴瑟端了杌子坐在廊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话璃宫的琐事。
远远地,走来一个婆子,那婆子瞧见天湘和琴瑟,忙谄媚的笑道:“呦,这不是天湘姑娘和琴瑟姑娘麽!”
天湘看了看婆子,笑道:“倒是好久没瞧见阮嬷嬷了,嬷嬷最近在忙什么呢?”阮嬷嬷一屁股在廊边坐了下来,又伸手从琴瑟面前的木托盘中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笑道:“咳,还能忙什么,我一个老婆子,哪儿能有二位姑娘的福气呦!”
琴瑟闻言,掩唇娇笑道:“嬷嬷说笑了,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左不过还是端茶送水伺候爷罢了。”
阮嬷嬷忙赔笑道:“那可不一样,二位姑娘端茶送水,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公子珩的房中人了,待公子珩回南华,少不得要给二位姑娘谋个身份,二位姑娘又是公子珩的启蒙人,意义自然非比寻常,到时候莫说庶妃,就是侧妃也是当得的。”
阮嬷嬷这话确实是夸大其词了,以胥珩的身份,天湘和琴瑟二人就万万不可能成为庶妃,顶天了也就是个侍妾,不过这话却是说进了琴瑟的心坎里。
琴瑟喜不自禁的娇嗔道:“嬷嬷瞎说什么呢!”
阮嬷嬷一把扔掉手中的瓜子,正色道:“二位姑娘现在被调到竹意轩里当差,竹意轩又没有旁的适龄宫女,这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麽!”
天湘笑道:“主子的心思,我们做奴才的也说不准。”
阮嬷嬷闻言,忙凑近天湘和琴瑟,悄声问道:“老身问句不中听的,公子珩可还是没收用了二位姑娘?”
饶是平日里再搔弄姿、风情万种的天湘和琴瑟也红了脸,琴瑟娇嗔道:“嬷嬷说些什么呢!公子珩才多大,哪里就……”小脸羞得通红,竟是半点也说下旁的话了。
阮嬷嬷一听,面上反倒着急起来:“跟我还有什么可羞的?我可是盼着二位姑娘好,以后我也能沾沾二位姑娘的光呢!”
琴瑟红着脸和天湘对视了一眼,方才羞答答的点了点头。
阮嬷嬷瞧见琴瑟点头了,心里反倒舒了口气,又见琴瑟看向自己,忙凑近她们,小声说道:“没收用了也好,来年开春公子珩就要回南华了,难不成你们还指望公子珩回南华还带着你俩?”
琴瑟一时间有些摸不清阮嬷嬷话中的意思了,方才还口口声声说是为自己好,如今见公子珩没收了自己,反倒说起好来了!
想到这里,琴瑟神色有些不悦,语气淡淡的问道:“那依着嬷嬷,您的意思是?”
阮嬷嬷细细打量了眼四周,见没人,这才神秘兮兮的悄声说道:“要我说啊,沧阁和陶然居离的极近,听说沧阁的锦画姑娘针线活做得极好,二位姑娘适时也多到沧阁走动走动,这女子啊,最要紧的还是针线上的功夫,旁的什么吟诗作对都是假的。”
沧阁是二皇子的住所,琴瑟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阮嬷嬷:“这样做好麽?”
阮嬷嬷见琴瑟还在犹豫,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哎呦喂,我的好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犹豫这个!你自个儿想想,一个是现在才十岁,来年就要回南华的质子,一个是大楚正经的皇子。姑娘权衡瞧瞧,同样是做侍妾,哪个更风光些!”
琴瑟想了想又道:“可是二皇子不是身子绵弱……”
“姑娘糊涂,二皇子身子是绵弱,可陛下何曾因此不看重二皇子,什么珍惜的药材,不都先紧着二皇子用,再者二皇子来年夏日就要娶妃了,人家宁家姑娘都没说什么,你还担心什么!”阮嬷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急声道。
“可是……”琴瑟还是有些犹豫。
阮嬷嬷终是咬了咬牙道:“姑娘,公子珩现在才十岁,真要是在那事上还指不定能不能成,可是二皇子早已过了懵懂的年纪,正是需要姑娘家的贴身服侍的时候,而且,我听说二皇子近来身子好多了,早就不必天天在床榻上养着了,就前两日,老身还瞧见二皇子去给文昭仪请安了,唉,这种事,夜长梦多,姑娘自己想想吧!”
琴瑟脸一红,想了想,遂笑道:“多谢嬷嬷提点。”
天湘听了她们二人的对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也没再说话。
锦画正坐在房中替二皇子荣琅做着衣裳,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娇语:“锦画姐姐可在麽?”
锦画放下衣裳,挑帘而出,只见琴瑟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手中还拿着一个鞋面,锦画笑道:“琴瑟妹妹可是有事麽?”
琴瑟笑道:“想替公子珩做双鞋子,却又不知鞋面上绣些什么好,姐姐可一定帮帮我。”
锦画拿过琴瑟手中的鞋面,笑道:“我这里正好有个花样子,你瞧瞧可还合心意?”
言罢,转身走进屋内拿了一个花样子出来,琴瑟见锦画丝毫没有请自己进去坐坐的意思,心中暗骂道,小蹄子。
琴瑟想归想,却还是笑意盈盈的接过花样子,正要说些什么,只听院外传来锦妍问安的声音:“殿下,您回来了。”
琴瑟心中一动,娇声笑道:“多谢姐姐帮忙。”锦画微笑着点了点头。
琴瑟转过身,正好和走进院内的荣琅打了个照面,琴瑟目光流转,只见二皇子虽然脸色苍白,走上几步路便要在一旁歇一会儿,可到底已长成了少年,负手而立的样子,看的她心神一阵恍惚。
琴瑟咬了咬红唇,婀娜多姿的走向荣琅,嫣然巧笑,含娇细语道:“奴婢琴瑟见过殿下。”说完,媚眼上吊着睨了眼荣琅。
荣琅皱了皱眉头,语气淡淡的说道:“嗯,起罢。”
琴瑟见荣琅转身就要走,心有不甘,继续笑道:“锦画姐姐,花样子明儿个再还你。”说完,又对着荣琅盈盈一福身子,娇声笑道:“奴婢告退。”
待琴瑟走后,荣琅皱着眉头望向锦画:“哪个院子的丫鬟,这般没规矩!”
锦画忙推脱道:“是陶然居的。奴婢和她素来不熟的……”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荣琅,见他并没有怪自己的意思,遂才放下心来。
荣琅将手背在身后,走向正房,锦画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轻声道:“殿下近来身子好了不少,看来这方子还是管用的。”
荣琅走到椅子旁坐下,呼吸有些急促,锦画忙上前替他顺着胸口,他有些乏力的摆了摆手,道:“是比从前好些了,母妃也欢喜不少,但比之旁人,还是不行。”
锦画抿了抿唇,心疼的道:“殿下不必这样想,只要殿下的身子一日一日的见好,昭仪娘娘就很高兴了,只要今日比昨日好,这就是希望啊。”
荣琅听了她的话,双眸含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若不是有你每日无微不至的照料,我又哪里能好得这样快。”
小手被他握在了掌心,锦画的脸颊顿时羞得通红,半晌才小声道:“奴婢就是为了殿下而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