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一番话的点醒了元香,她眼中闪过恍然失措,害怕与懊悔之色发浓重。
“想必你也知晓那人所做的事情危害巨大,他日若是居心不良,携剧毒、兵刃入宫,甚至于是敌国奸细,只怕到时死的不只你一人。”靖王一步步试探,抛出砝码允诺道,“若你实话,连带此事,王便不追究你的责任。”
元香心中又惊又怕,思绪大乱,慌里慌张之中下意识便往台阶之下望去。只听门外一声惊呼,一道黑影扑地而起,好似弓弦一眼往宫墙之上跃去!
他的身姿凛似飞弓,却终究不是破风斩浪的箭矢,一道比他更快更狠的黑影自宫墙阴暗处呼啸而来,势不可挡,力道千钧,在那一瞬间破开敌人的肌肤与血肉!力道之大,竟将跃起的那人带着偏离了向上的轨道几分,扯着他直往下掉落。
见那被射中的黑影好似浔阳飞雁一般直直坠落在地,砸散了一地的雪花,角楼之上的吴大力收了举着弓箭的双手,松了松因长时间等待早已酸疼不堪的肩膀,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料事如神。”吴大力叹了一声,见那人已被擒,索性站在走廊之上无所事事地闲看了两眼,准备等王爷发话了,再撤了弓箭离开角楼。
“哥,你在看什么?”一旁探出个脑袋,迟疑地顺着吴大力的视线看过去。
“没看什么。”吴大力眯起眼,半晌又喃喃道,“刚刚那里好像有一道弧形的墙?”
“哪里?”吴玉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天,远远低望的视线能够扫视过附近的亭台楼榭,更远的地则被矗立高大的城墙所垄断,看久了他便有些胸闷,禁不住声嘀咕道,“住在这样的地虽然富丽堂皇,但是怎么呢,会不会在某个时候会觉得……不大畅快?”
“胡八道,心你的舌头!”出着神的吴大力狐疑地一个转头,“嗯?玉?你怎么在这里?”
“才撞见侯公公了,他传王爷的意思,让我上来叫你可以回撤了。”吴玉无力道,“哥,我从你拉弓的时候在你身后了。”
“是么……”吴大力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心思依旧牵挂在那莫名其妙的墙上,只感觉到冷风阵阵,这才发觉吴玉只穿了单薄的冬衣出来,便解了身上的斗篷披挂在弟弟身上,又随意地拍了拍吴玉的脑袋道,“这儿地高天冷,心些莫要着了凉。出来乱逛干什么,赶紧回府好好避着风雪多好。”
“哪会哪会,我壮着呢!”吴玉嬉皮笑脸道,“天天叫我闲着,哪天才能像哥那样厉害?先前求着哥让我过来陛下宫里看看你又不肯,只让你一个人跟着王爷,我只好跟在侍卫后头偷偷过来了。”
“了你体弱不适这种天气出来,别油嘴滑舌的!”吴大力哈哈爽朗地笑了两声,用力揉乱了他的头发便率先往前走去。
吴玉苦恼地举着双手护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转身看着吴大力踱步离去的身影,一时间目光惴惴不安,看出了神,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低头,紧了紧披风,探手从袖中缓缓抽出半截匕首来。
“嘿,玉!”
吴大力粗犷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吴玉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将匕首揣进兜里,抬头一看自家哥哥只离着个数十步,正在风雪之中冲他挥手。
“别老盯着那斗篷看啦,想要变得跟我一样强,那赶紧回去多吃几碗饭呗!赶紧回去,千万别闯祸了!”吴大力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又嘿嘿一乐,随即快步转身离开。
吴玉怔怔地看着向来粗犷奔放的吴大力如老妇般的一阵交代,长长地叹息出一口气。
他攥了攥袖中之物,终于下定决心,转身朝着与哥哥相反的向走去。
风雪更甚。
王铁桥与靖王却因元香的处置问题发生了分歧。
隔着珠帘,王铁桥为难地看了一眼帘外的元香,只好又重复一遍道:“陛下交代过了,他不习惯别人伺候,况且元香姑娘是青白的,陛下只命我传话道让元香姑娘回去伺候着。”
这孩子胆子倒是挺大!也不怕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靖王冷笑一声,甩袖道:“呵,想必陛下也已知道了这事,只不过纵使她自称清白,才另一宫女之辞也命侯三儿与吴大力前去探查了,只差半刻,想必她是否盗窃宫中之物便能明了真相,若是清白,到时候再放不迟。”
“王爷……”
“不要再了,等着好。”
王铁桥见他得决绝,便也索性任靖王自顾自摆着脸去了。他见元香手上伤口依旧不停地渗血,想起连鲤的交代,便掀开珠帘下了台阶,对门外候着的药童交代两声,便也立在门旁百无聊赖地等着所谓“证据”的前来。
“你竟擅自让人取药?”靖王不悦道。
王铁桥愣了愣,呆呆答道:“陛下交代过,元香姑娘要完好无缺地回去。”
“她的手已经用刑受伤,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靖王提醒道。
“所以才要尽量将受伤的程度减至最低。”铁桥笑道,“王爷向来贤仁,虽未言明,但微臣已感受到了王爷的心意,在这替元香姑娘谢过王爷了。”
元香的脸庞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惨白,她怔怔地看着王铁桥撒谎面不改色,直至对一个眼神提醒,这才赶忙谢恩。
事已至此,靖王也不好发作,正闷着个脸,眼见侯三儿端着盘西急匆匆进来了,不由得眼前一亮缓声道:“可发现了赃物?”
侯三儿瞥了元香一眼,战战兢兢地将手中托盘呈上,如实禀报道:“于宫女元香房内搜得太湖黄泥墨砚一,上好羊脂玉坠牌一对,明珠半斛。”
元香脸上神色先是震惊,随后强自镇定努力回想,最后猛然顿悟,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唇。
“明珠可是便偷偷携带出工又好出手的西。”靖王黑着脸从那托盘中取出一颗明珠眯眼打量着,又粗略扫视了一遍所获赃物,严肃问吴大力道,“可确认是从元香处搜得?”
“虽然厢房是二人一室,但赃物都是从她衣橱中搜出来的,这……应该确认无误。”吴大力回想了一遍细节,确认无误,便继续道,“是衣橱下的一块暗阁,若非对此了如指掌的人,只怕寻常人等并不会知晓。”
“可听清楚了?”靖王挑眉,看向王铁桥,只等他低头认错。
“殿下,这些西是放在元香的柜中,可并非能够证明,此乃元香所窃。”王铁桥前行一步,忽而低头用力嗅了嗅,笑眯眯赞叹道:“姑娘身上好香啊。”
元香与靖王皆是一愣,随后大恼这王铁桥果然是市井流赖出身的乡野游医,在这种时刻还要挑逗几声。
靖王心头不悦,正要命他退下,脑海中忽然一闪,明白了王铁桥的用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