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桥下手极快,毫不犹豫,只听得一声钝响,他一斧子便砍去了那人大半个肩膀。
满脸嫌恶的吴大力飞快跳过去挡在了靖王的面前,仵作脸色苍白地看着王铁桥喘了一口气,见他闷哼两声又用力拔高斧子,忍不住伸手挡着喊道:
“你干啥哩!这在宫中死的人不由我来验算了,死因尚未查清,你!毁尸灭迹可是死罪!”
王铁桥被他这么一拦,不得不生生停下下劈的动作,冷哼一声道:“我干的是毁尸的事儿,不毁了那层皮,你们怎么看得清那里囊子?!”
“你!”
“你自己仔细看看!”王铁桥见他挡得勤快,索性一扔斧子,悻悻然站到一旁去了。
这人真是蛮不讲理!仵作正欲发火,却下意识顺着王铁桥指着的向望去,这一望不打紧,心都漏跳了半拍。
只见那已被王铁桥劈掉半个肩膀的露出个豁口,却不见半滴鲜血流出,里头黑茬茬地一堆烂肉,发出一股早已腐烂的恶臭,断开的半截骨茬阴森森地暴露在空气之中,古怪地流淌着莹绿色的粘液,十分骇人。
保持着双手遮挡姿势的吴大力颤颤巍巍地将眼睁开一道缝,见此情景不禁又一阵恶心,正要让靖王缓缓再上前去,不想往身后一看却发现靖王根不在他的身后。
“这模样,似乎死去多时了。”
尸体左手旁,靖王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尸体,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冷漠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少两天。虽然不知道怎么保持表皮不损,还能毫无异样的……”王铁桥又拾起斧子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平静道:“没错,他早死了。”
怔愣半晌的仵作终于回过神来,强烈抗议道:“这不可能!若是死人又怎么可能被再杀死一遍!”
“那你又如何解释,他五脏六腑尽皆腐烂的事实?才死的人,又怎么会腐坏到如此程度?”王铁桥道。
仵作一时语塞,却也知道,这尸体单模样来确实符合死去已久的特征,可若是腐尸,又怎会如那侍卫所的,图谋不轨意欲刺君?
吴大力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
“别纠结这些了,关键看这里。”王铁桥蹲下,用斧刃心翼翼地切割开尸体背部与地面的衔接之处,一破开那层黏稠的绿色黏膜,尸体背后便缓缓淌出淡绿色的液体,混杂着细碎的豆大般的白色西,仔细一看,好似是摔碎了的鸡蛋壳一类的西,只不过比起鸡蛋的表面,那白色的壳片又了许多,随着这些灰白色的碎片流出,恶臭之味更为浓烈,直冲脾胃,好似要燃烧掉
“刀。”王铁桥示意吴大力取来一把刀,刮取了一些黏液置于刀尖,再放近眼前观察两眼,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里边都坏了。”
“那些西是什么?”仵作奇怪道,又着王铁桥取了刀刃抹上一点,细细观察着,迟疑道,“看着表皮似乎是与鸡蛋一类的壳一样,或者是膜,奇怪了,人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些西,还有这个……嗯?虫子?”
仵作自言自语,先前脸上的狐疑之色在完“虫子”二字之后,便猛地转为惊恐与煞白。他飞也似往后一缩脖子,与那刃上的西保持开距离,一脸嫌恶道:“里面……怎么会有虫子?”
“不只有虫子。”王铁桥悠悠然地道,“只怕他现在满肚子都是虫卵,才我验过牙齿,没有毒丸,却有着蚕茧一样的西,布满了整个喉咙,不排除他的胃里、肠里都是这些西……”
任凭身经百战,仵作的脸色也由惨白变得铁青,似乎强忍着不再去听王铁桥继续往下了。
王铁桥又冲着吴大力点了点头,示意他翻过尸体来,指着尸体的背部道:“虽然虫子古怪,但我更为好奇的是这个西。”
被翻过来的尸体背部衣裳早已被王铁桥割了道口子扯开,此时毫无**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整片的背部肌肤。只是奇怪的是,这人背后像一只腐烂发绿的橘子一样,软塌塌地陷下去一块。王铁桥表演似的拿刀背轻轻戳了戳那背部的肌肤,每用力一下,那块儿的血肉便软塌塌陷下去一块。
“这……怎么可能?”靖王脸上万年不变的平静神色终于破冰,他忍不住迟疑道,“只有背部腐烂?”
“背部也许来不会腐烂,或许是因为这个……”王铁桥取了环月勾,心压着流脓腐烂的背部肌肤往下一压,环月勾中空的部位便被挤得突起。王铁桥取了刀选了个位置滑开十字,又取了镊子,从血肉模糊的十字口里夹出一物来。
那是一根已经泛绿的细针,曾经深深地穿透死者的皮肉,直钉他的背部脊椎。
“我们可以做一个这样的假设:这人或许三天前死,或许今天才死,因为他体内的虫卵孵化可能加速内脏的腐烂,这个暂且不提略过去吧……反正这人死了,他却能走动,这三天也问了其同屋的人也并未有人注意到古怪,因为侍卫们是一个澡堂子的,所以这人如果那时候背部烂成这样,必定是会被发现的——所以,假设这个伤口是今天才来的,那么,这个能走动的死人。在某个时刻跳了起来,无论是否其主观意志还是受控于人,他被大力射中了,并不致死的伤口,他掉下来的话,按理应该保持原来内里腐烂、外表完好的状态大,但是其背部腐烂,中心卡着这根针,明是由针上的毒导致的环状腐烂……”
王铁桥侃侃而谈,靖王连城皱眉思考着他出的每一个字,然后定声道:“所以,当时他跃起的时候,有人在场射了这根毒针。”
“为的是杀死一个死人。”王铁桥意味深长地看了靖王一眼道:“师父曾过,南楚有行尸草。”
吴大力和仵作一脸茫然,无辜地望着他们的对话,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却又听不懂这话里的每一个字。
“多谢太医大人。”靖王心中明悟,“接下来交与王吧。”
“无妨,都是家师的一点见识而已,未曾想是真的。”王铁桥感叹道,忽然眼前一亮,请命道,“正巧,陛下那边,微臣可否请师父入宫一见?师父见多识广,或许……事情会有点转机。”
靖王正深思这行尸草与南楚的关系,听他提起连鲤的病,心中黯然,便也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如此,便不打扰殿下了。”王铁桥见他答应,心中如释重负,除了防具简单着清水清洗一番,便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