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乖乖听话不就好了?
那孙儿咧嘴一笑,十分阴森,又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头往御风楼上看去,却发现花锦南的身旁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周易正气喘吁吁地趴在房檐之上,兴许是刚辛辛苦苦爬上房檐,此时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跨过人群与孙儿狐疑的目光对上。周易一手提着一坛酒,另一手却朝着他举起,五指握拳,二指翘起,宛如握住手枪一样笑眯眯地冲着人群中的孙儿比划了一下,嘴里还兴致高昂地发出“Bang——Bang——”的声音。
咽下瓶中那最后一口的醇香的酒水之后,花锦南那双细长的狐狸眼从飘渺的虚空之中收了回来,似笑非笑地落在看得一脸痴迷的孙儿身上。
这种感觉……为何如此毛骨悚然?搀着老人的孙儿下意识将目光闪躲,却总觉得一股阴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的背上。
“快动手,死花!”周易催促道,拿手肘捅了捅花锦南,急躁之色浮上眼底,极为不耐烦。
“急甚。”花锦南的声音悦耳动听,她慢悠悠地呵了呵气,伸了个懒腰,骨节分明的五指从脖颈拂过长发,再出现时指间已经凭空出现四片雕刻致的薄片金叶。他抬手,细长的柳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正与那孙子心虚的眼神对上。
不对劲。
孙儿心中一颤,惊呼一声,便甩开搀扶老人的手往外逃窜,借着人群的掩护一溜烟儿跑了老远。花锦南娇哼一声,手掌轻飘飘一递,那四片金叶便如世间最可怕的箭矢一般贴着他指向的向疾射飞出!
“嘿!该你们出场了!”
周易挥了挥手,向着檐角下候命的阿穆与双子招呼一声。阿穆先行下楼跑去扶那被抛弃的老者回来,双子也齐齐一应声,便飞快转身下楼去,追着那年轻人消失的向奔去。
“王铁桥呢?”
“我叫他去帮我买话梅了。”
花锦南面带奇异之色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差遣当朝太医去给他买话梅?
“怎的?买回来了你还不吃了?”周易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又看着那颤颤巍巍的老人,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你这花狐狸,从就冷血。突然来这么一出,我还当你真准备成仙了呢,慈悲心肠装得真像。”
“是啊,你还不知道我什么人?”
花锦南微微一笑,却没有告诉他,自己原真的打算放这两人走的,即便他隐约察觉到这老人的表情不大对劲,但一想到自己后面也会派阿穆暗地里盯着,便也没再在意其他。之所以出手,也是因为那年轻人对老者口出威胁,他无法坐视不理罢了。
如果是“她”……也许此时也无法坐视不理吧。
花锦南眼神一黯,怀念而伤感思绪无法休止。他暗自摇了摇头,见阿穆将老人扶进酒楼了,便也饮了酒瓶里的最后一口,捂着嘴轻轻打了个酒嗝,冲着周易绽开一个妖媚气息十足的笑容,醉醺醺地往楼下走去。
“诶!怎么刚上来又要下去?!”周易气恼地拍着房瓦不满抗议道,很恨地瞪着自己的两条腿,只得到花锦南得意又放肆的一阵大笑。
他眼巴巴地看着他扬长而去,良久,这才呼出一口气。
周易回头看着那天际,摇了摇头,长长叹出一口气,不知是在叹息早已无法回来的“她”,还是叹息花锦南隐藏在心的痴念,抑或是正遭受着有史以来第一次重大危机的自己。
等周易辛辛苦苦下了房檐,一入房便看到花锦南舒舒服服地倚靠着铺着白貂长绒毯的贵妃榻之上,一脸安心并且满足地吃着满脸恭敬的阿穆所递上的葡萄,甚是享受。再定睛一看,只见花锦南的脚边,南海梨花木心刻制的太师椅之上,那被自家“孙子”抛弃的老人正颤颤巍巍地靠在椅上,比起先前的面无人色,显然脸色红润了不少。
堂下跪着一人,慑于身后双子厮的压力不得不弓着背,双手贴着地不敢抬起脸来。周易眯起眼想了想,才想到这人原是被双子厮追回来的那“孙子”。
只见那年轻人的面色红润里却透着苍白,额间冒着虚汗,四肢好像跑过了无数高山流水一样虚软颤抖。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偷偷抬起一眼来,却与周易充满戏谑的眼神对上,这下更是害怕,一股恼火之气蓦然生起,只是碍于不知面前这些人到底什么身家背景,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将他押送私囚?
“怎的?从大堂扭送上来的?也不怕被人告了官?大魏的官虽然不像秦国那么刺儿,好歹也是领官银的。”
周易漫不经心地问道,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花锦南与阿穆中间,侧着身子躺到了花锦南的身前。
“放心。”花锦南挪了挪脑袋,枕到了周易的腰上,轻飘飘地道。他并不具体描述这人是怎么被那俩厮送上楼来的,只是向着阿穆扬了扬下巴,“泡茶来,多烧热水。”
阿穆瞥了一眼那冒着虚汗却面带阴狠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嘴角微微一勾,了头,转身便下楼去换热茶来。双子厮默契地走到花锦南两旁,一左一右,得了周易的示意,又转身一个帮老者抚胸顺气,一个把脉听音。见情况转好,便也不多话,又站到花锦南的身旁。
厮其一探身附耳,轻轻在花锦南的耳边了句什么,便见花锦南嘴角笑容发灿烂,盯着那年轻人的眼神更加阴寒。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把我困在这儿?!心我叫人告了官府老爷来把你们都押了!”年轻人强撑着一股气直起身来,脸上满是警惕之色。
周易不理会他,甚是稀奇地打趣道:“嘿!你这家伙俩,什么时候会的号脉?谁教的?”
双子齐刷刷回过头来,眨巴眨巴眼睛,齐声答道:“家教的。”
那年轻人飞快地环顾四周一圈,心下也有了打算,摆出诚恳的表情哀切道:“这位家搞错了吧?爷爷,爷爷你快别闹了可行?我们从北关一路流乞过来的钱财都花光了,西也都当了,你可别因为这就和别人冤枉我,你……”
“呸!他个假把式,心教歪了你们,不如跟着老……呃,跟着我怎么样?”周易呸了一口打断他,依旧不看,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乖巧的双子,假模假样地抬手捏了捏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故作高深道,“正好我名下的徒弟满百了,一百零二和零三的称号就赐给你们了?”
“不要。”双子脆生生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