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阁老眼睛再次瞪了过来,如盯住食物的老鹰一般,上位者的气势暴露无遗,“递交资料?给谁递交资料,递交什么资料,不是你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可以了!”
曼青噎了一下,心里先是求人的难堪,然后就是对这些所谓上位者们的怨恨,杂糅着快要把胸腔给撑爆了!
一丘之貉、一丘之貉!
但形势比人强,没有办法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曼青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孙大人,我自然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简单和便宜的事!就像当年的张大哥一样,他也知道当年要让孙家保持这门楣的干净,憋下那一口气是多么的不容易!别当年了,孙大人,”曼青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他,“就是现在,就算没有别人的帮忙,张大哥的事无非是多给点钱,在牢里吃点苦,总是死不了的,但他要是知道了在这个时候孙大人就是旁观,还这样来威胁女子我,不知道他又是什么想法呢?”
孙大人眼睛眯了眯,心口堵了的那口气也上来了。而孙夫人则是直接冲曼青吼了起来:“你这乡野无知妇人!你知不知道到底在跟谁话?你信不信——”
“不信!”曼青抢过他们的话,“我不信你们还能手腕遮天,还能要了张大哥和我的命!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是瓦片,大人和夫人是宝玉,我就不信你们愿意为了这么点事跟我们玉石同焚!”
“什么玉石同焚,你也把你们看得太高了吧!哼,进了我孙府,”孙大人把语速放慢了点,“是死是活你以为还由得了你吗?”
曼青心里一股阴凉,突然对张野跟他的那段历史有了怀疑:当年他真的是那么轻松就离开了这座大宅院?看面前的这两位阴狠的老人,她简直想不到当年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当此刻,她心底的那股傲气也被激了起来: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
“是吗?看来我前面的话大人和夫人这么快就忘记了,”曼青尽量让语速平稳,“如果我今天没有出这个院门,你们信不信,明天,县城的人都会知道这孙府里到底住的是什么样的人!”
“你——”孙夫人大眼圆瞪,一根手指狠狠地指着曼青,发起抖来!
孙大人不话,开始沉思。
曼青发现狠话放得差不多了,理智开始回来,“孙大人,其实我们完不用闹得那么僵!您看,我只是来请您帮个忙——可能没有那么容易,但肯定是你们能做到的,也还了几年前的旧事,从此以后,两不相欠,不是两其美吗?——而且,虽然您现在已经致仕不在朝堂之上了,但章大人这几年的作为,我们这圆几十里是个人都能看到,您致仕在此,如果完没有作为,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看呢?”
到这里孙大人的眼皮撩了一下,曼青觉得自己好似看到了一丝亮光。
“章大人还有两年就要调离,但这里是您的家乡,是要一辈子在这里安老的,难道不希望为家乡人民做点好事,让大家真正以您为荣?”
这么些年来,孙大人因为女儿的事,都是深居简出,不敢跟外界多打交道。而且,不管他怎么掩盖,外界也是有点传言的,是以外面也不敢跟他多打交道。这对孙大人来,不得不是养老生活中的一大缺憾。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虽然他是致仕不再管事,但毕竟当过阁老,还有那么多的昔日同僚,还有门生不少,若是他们都知道他如此懦弱完任由章大人这样的蠢货鱼肉百姓而置身事外,他们会怎么看?生前身后名,他这身后名还能保住吗?
所以,也不得不,眼前这位娘子还是会话的,后面的几番话都到了点子上。但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他们?
“你如果你今天不回去,明天就会有人把以前的事传扬出去?”
曼青心里一个激灵,明白这是孙老头松动了,想要保证了,“是的。不过您放心,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们不知道,怎么给你传出去呢?”
“是张大哥将当年的事情写好装在了一个信封里。”
“是一个信封还是几个信封?”孙大人的话又追了过来。
“是两个。”曼青嘴皮子一动,就开始在撒第一个谎之后的无数个圆谎。
“我怎么相信只有两个?”
“……”曼青咬咬唇,“您只能相信我,因为,现在是我们求您办事,我们也只能相信您。”
孙大人刚刚一直崩着的背往后一躺,好似泄了口气,“我要看到那两封信。”他眼神转了转,“快好!”
曼青的嘴角也泛起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她知道,这事基办成了!
“孙大人,您要看信,我的包袱里就有一封。至于外面的信,如果您相信我,我自然是烧毁,如果您不相信我,那么拿来给您看了也没用,您是不是?”
孙大人已经放松的眼神眯了眯,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识字?”
“是,家父还曾中过秀才,只是早已落魄,现在在家里务农。”
“难怪。胆色倒是不错!”
一旁半天没话的孙夫人见状就沉不住气了,不解地看着孙大人,“老爷!我们就这么——”
孙大人抬了抬手,阻止她继续话,对曼青也露出了一点笑容来,“把那封信给我看看。——顺便把你带来的西都给我看看,后面我才好帮你!”
“哎,好的!”这下曼青是真的喜形于色了,赶紧把包袱里的西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孙大人看了好一会儿,看眉头皱得深,最后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混账”。这期间孙夫人好几次想话,但是看孙大人不虞的脸色,始终不敢吭声,只好不住地转脸来瞪曼青几眼,眼神里尽是不客气。
“好的,我知道了。”孙大人看完了,“这事就交给我吧,七天以后你来听信!”
看他的样子虽然胸有成竹了,但好似悠闲得很,不当一回事,曼青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张大哥还在牢里呢,还望孙大人您——”
“急什么?!这事是急得来的吗?”孙大人白了她一眼,“刚刚看你还算镇定,这会儿就沉不住气了?”
曼青差点要给这位阴晴不定的大人跪了,“孙大人——”
“我知道。好吧,三天以后来听信——不是三天就能解决,多给你点信息,让你没那么忧心而且!”
这时孙夫人终于忍不住了,“老爷——我们为什么要帮这个乡下人?您忘了,她刚才还在威胁我们呢!”
这时话得差不多了,孙大人站起身来,对着孙夫人狠狠地丢下一句:“为什么?!你还有脸来问我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养的好女儿!”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这话让孙夫人脸上红白交加,最后也是狠狠地瞪了曼青一眼,也甩袖往孙老爷追去了。
曼青虽然就这么被晾在原地,但这会儿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大大地朝他们离去的向行了个礼,然后使劲按捺着高兴端着架子客客气气地往大门走去。
不远处的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拦着。曼青快步走出孙家的门,天上的骄阳才刚刚上顶。她进去的时间才不过半个时辰,但顿时觉得跟进去时已经是两个世界了:天蓝得不像话,初冬的大中午也是鸟语花香空气清新,每呼吸一口都是甘甜的。她看着紧张迎上来的周婶,咧出大大的笑脸,高兴地道:“周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