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圣确实没想到面前这位一身洋装,年纪轻轻的少爷竟会是一名侦探,“侦探”这个词在当时对于一般的中国老百姓来说还是非常陌生的,对于刘思圣,他也仅仅是前不久在从菜场捡到的一张过期报纸上的一则消息上才知道有私家侦探这么个名目,消息上说有个英格兰人在上海租界里开了一家私人侦探社专门办理警察、巡捕们破不了的案子,在租界中小有名气。连衙门都破不了的案子,一个洋人却能破了,那得多大的本事啊!当时,刘小哥心思就微微一动,心想“自己有朝一日若是也能有像报纸上说的那个洋人那样的作为,也不枉自己浑身所学啊!”不过,那股激情很快就被生活的现实浇灭了,自己如今生计都成问题,一切想法都只能是奢望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送上门来的这个年轻的租客却自称是名侦探,这让刘思圣一下子愣住了。
张继祖并不知道内情,见到这个小房东好像有点犯嘀咕,心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有点大,人家反而起了疑啊?”于是张继祖又笑了笑说道:“这个,请你放心,我们绝对都是好人,而且房租保证一分钱都不会少的。”说着张继祖从兜里拿出唯一的一张五元钞票,放在桌上,又说道:“你瞧,我钱都带来了,还能怎么样啊?”
刘思圣一看张继祖这一举动,也赶忙将思绪收了回来,解释道说:“您误会了,我刚才只是想到了一些其它的事情,并非是不相信你们。不,不过……”
“不过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啊?”张继祖见这房东讲话总是吞吞吐吐,担心他会反悔了,便这样问了一句。
“噢,您能不能,能不能先付给我一个月的房租,因为我眼下确实有急用啊!”“钱”是刘思圣眼前最大的问题,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张继祖现在也是强充着大头,他浑身上下仅剩这五块钱垫兜了,张继祖听到人家房东提出的要求后,心里一个劲儿的骂自己“真蠢,本来还想先稳住房东,顶多先给他一块、两块应付一段日子,都怪自己太冒失,这下人家都张了嘴,自己可该怎么办?”
“您不用担心,要是您住不了一个月,到时候我是一定还会把多出来的钱都退还给您的,我还可以立个字据,怎么样,这样总行了吧?”刘思圣看张继祖沉默不语,便又说道。
“诶?哪里的话,区区五块钱本公子难道还能放在心上,给你就是了。”张继祖压根改不了自己爱逞强的毛病,被刘思圣的话一激,便将五块钱推到了刘思圣的面前。只是心里不舒服那确实真的,于是本就狭小的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我好像是闻到菜粥的味道了。”阿力突然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
“哦,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啊,我倒是刚熬了些菜粥,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一块喝一碗吧!”刘思圣此时心情反而好了起来。
要不是阿力说,张继祖还真的忘了现在他们还是饿着肚子的,但又怕失了身份,便掩饰着说道:“好吧,现在天已经黑了,再出去也的确不方便,那就将就喝一碗粥吧!”
“好的,请你们稍等一下。”刘思圣干脆的应了一声,便转身去给张继祖和阿力盛粥,临走前没忘了将桌上的五块钱揣了起来,张继祖假装面无表情,可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那张钞票直到它进了刘思圣的衣兜。
刘思圣被眼前的这二位的吃相可是吓得不轻,刚才还谈吐得体,表现矜持的公子哥,怎么吃起菜粥来这么夸张,本来刘思圣就没熬多少,还打算留一些作为明天的早餐,可是没想到半锅菜粥被张继祖和阿力你一碗我一碗,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就瓜分的干干净净,而且似乎这位大少爷还有点不尽兴的样子。
“没想到,小哥你的手艺这么棒,简单的菜粥却能做得如此美味,比起那些大馆子里的鱼翅羹丝毫不逊色啊。”张继祖一面将最后一口粥咽进肚里,一面夸赞的说到。
“啊,是吗?过奖了,过奖了。”刘思圣眼睛瞪得老大,盯着那空空见底的砂锅说道,心想“我还没吃呢,怎么也不给我留一点啊?”。
接着张继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再次环顾了一下小屋,说道:“这么半天,还不知道小哥你怎么称呼?”
“噢,我姓刘,叫刘思圣。”刘思圣答道。
“哦!好名字啊!思圣,思圣,看来小哥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啊。”张继祖现在吃饱了,话又多了起来。
“先生说笑了,我只是简单读过些书,算不上什么的。”刘思圣现在想去收拾一下隔壁的那间小黑屋子,尽快休息了,也好不要耽误了明天一早市场上的事情,于是有点心不在焉地说着。
张继祖却没在意,又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看到了门口的小竹篓,然后好奇的弯着腰朝里面张望起来,问道:“咦?这是些什么东西呢?”
刘思圣见状立刻上前拿起小竹篓,放在身后,说道:“这只是我干活的用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我看天色已晚,你们二位还是现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刘思圣说完夹起床上的一副被褥,扭头出了小屋子。
“诶?这个人真是挺奇怪的,怎么说的好好的,转眼间好像就有点不高兴了的样子。那小竹篓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啊?”刘思圣走后,张继祖站在地上自言自语的说道。
“少爷,他就是个杀猪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啊!”阿力将碗底最后一颗米粒舔尽了后,略带不屑的说道。
“什么?杀猪的,阿力你是怎么知道的?”张继祖略显吃惊的问道。
“哎呀,我的少爷,您难道就没闻到这间屋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阿力可是一进屋就闻到了。”阿力摸着肚子又说道。
“味道,什么味道?不过让你这么一说,是好像有那么一股腥腥的味道,难道就是这股味道你就能说他是杀猪的?”张继祖还不相信,又问道。
“对,就是那味儿,阿力太熟悉了,原先咱家每天要到镇上杨屠户家取肉,他家里就是这股味道,不会差的,至于那个小竹篓里面装的一定是他杀猪的家伙,因为杨屠户也有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小竹篓。”阿力很肯定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