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院的日子枯燥,可姚肆忙着补之前落下的学业,每日过的也甚快。中间她也时而抽空去金菊苑看望罗氏,自然少不了被罗氏左右反复地叮嘱,为了让罗氏安心,她不得不道出自己已有计较的话。
姚肆说的计较,却并非没有其事。娄屈近日虽并未找她麻烦,可当年却是实打实的害了她一家,监院的位置也是踩着董书才爬上去的,就这点而言,姚肆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人总归是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即便十年过去了,也无法抵消娄屈之罪过。更何况,娄屈的所作所为,本就是自掘坟墓,她根本无需多加手段,就能让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而姚肆所说的惩罚,实则是几日后的休沐日,她去了王家当行找到眦涯,将娄屈与裘万敖的来往告知,并请决裁。
庄晏虽早从她这里得知了娄屈与裘万敖之间的往来,但未必会在眼下这个拔除裘党的节骨眼儿上来顾及一个小小监院,故而她这是借自己的面子来请求圣裁娄屈。只希望庄晏看在自己也算是在他夺权道路上出过力,能答应了她这小小的请求。
这个答复,她很快就得到了。
三日后的下午,姚肆正与一众生徒摇头晃脑的念着诗词,阳山书院却突然来了十多名衙役,看那装束就知是京兆府衙门的,领头的虽不是廖唯章,但也是个厉害模样,带着一群正颜厉色的捕快去了文殊院,没多大片刻,就捉住了不明所以又气急败坏的娄屈。
监院被京兆府衙门带走了,此事事关重大,书院课也不上了,先生们都去议事厅,生徒们则扎堆的讨论,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姚肆听闻消息后,也是暗暗惊讶,她本没抱太多希望,至少觉得庄晏现正忙着处理朝政上的要紧事,应该不会太快来处理,却没想动作会这么快。
“你们说,娄监院为何会被京兆府拿下?”辛习染不出意外的,先将平日熟悉的人聚在一起。
姚肆自然知道原因为何,不过她可没工夫与众人好奇讨论,董书和罗氏都是与这件事有关之人,她有必要将事件原因告知二人,遂也不管辛习染什么情形,告了句辞就匆匆离去。
来到思过门,姚肆先与董书说了事情经过,果不其然的,后者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想来是独居十多年,内心早就波澜不惊了。
她与董书也不算太熟,劝慰了一句“娄屈会受到应有惩罚”的话,便又匆匆转身去了金菊苑,却不想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还未进院,姚肆就听到娄玉丹的哭声,这令她已经跨进院门的脚又退了出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确实是忘了还有娄玉丹的存在,毕竟现在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兰亭院,也没甚机会见面,娄玉丹也没找她麻烦,她自然就没放在心上了。
而眼下,有娄玉丹在,自己倒不太好上门说出实情了。
起儿正好出门来打水,见姚肆在门口立着不动,扬声喊道:“肆儿小姐,为何不进来?”
姚肆根本来不及让她小声,话毕,屋内的哭声就制止了,不一会儿,罗氏的声音响起道:“肆儿过来了,进来罢。”
这姚肆无奈的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一进门,就不出意外的见着娄玉丹哭红的双眼迸射出的怒意,显然是对她这个不速之客极不欢迎的。况且看娄玉丹神情,恐怕还不知晓她与罗氏的那层关系。
以往都是唤表姨母,眼下姚肆却不知如何开口了,只得站着行了个礼。
罗氏倒是没察觉什么,让起儿端了凳子给姚肆坐。一旁的娄玉丹当即就不乐意了,怒道:“娘,你让一个外人在这里做什么?”
“她不是外人,正好你今日在这儿,娘便实话跟你说了,肆儿是娘的表甥女,你二人可以姐妹相称,都是一家人,日后更要相亲相爱。”罗氏谆谆道。
娄玉丹明显怔了怔,疑惑又嫌弃,“娘,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表甥女,就她?”她嫌恶的白了姚肆一眼,“她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出身罢了,怎能与我姐妹相称”
“娄小姐身份金贵,自然不是我等能比肩的。”姚肆适时的打断她的话,否则照娄玉丹那喜欢找茬儿的性子,接下来的话别想说到正题上去。
娄玉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越发的厌恶,态度也越发的不耐和烦躁,“娘,你让她滚出去,留在这里作甚?”
罗氏脸色也一沉,呵斥道:“住嘴,说话没大没小。”
这一呵斥,把娄玉丹彻底给惹怒了,她手里的帕子往地上一摔,吼道:“行,她不走那我走,我再也不来你这鬼地方。”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往外走。
姚肆拱手行了个礼以表歉意,她确实没料到娄玉丹会在这里,更无心打搅母女二人。
“早知她在这里,我便让兰心送信来了,是我疏忽了。”姚肆等娄玉丹走出去了,才坐下与罗氏道。
罗氏摇摇头叹息,“她就是平日里被纵容惯了,脾气大,你别往心里去。”
娄屈或许对旁人都怀揣着算计和利用之心,可对妻儿,却是真的上心,姚肆还记得她第一次去文殊院,就见到罗氏的画像被整齐挂在里面。而娄玉丹,平日的衣食住行甚至不比那些王亲贵族的小姐差多少。从这点来讲,娄屈不算坏到底,而这,也是她眼下急着来找罗氏的原因。
娄屈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考虑到罗氏与娄玉丹母女二人,若离了娄屈恐就无依无靠了,她不得不来亲口探问罗氏的内心想法。
姚肆正色道:“表姨,这话我说虽不合身份,但眼下也没得他法了。娄屈被抓,实则是因为他与裘万敖有往来,皇上此刻正在拔除裘党,他自然逃脱不了干系,若是情况严重,恐怕有去无回。”
罗氏一听,神情愣了一瞬,似乎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又似没听明白,总之看上去并不清明。
看这态度,姚肆心里也猜了个大概,罗氏虽然对娄屈有恨,可这么多年娄屈对她一直迁就,私下里应该还有更多不为外人知的贴心,罗氏不是石头心肠,这日子久了,再多的恨意,恐怕也会被一点点的磨灭。更何况,还有娄玉丹。
“真的,就这么完了?”罗氏似乎好半响才找回声音,钝钝的问。
“若是夺去他监院之位,再撵出阳山书院,但可保性命,表姨以为如何?”
罗氏眼神倏地活润起来,“性命无忧?”
姚肆肯定的点头:“可保他性命无忧。”
罗氏轻轻叹了口气,“监院之位本就不属于他,他恶有恶报,从哪里爬起,又从哪里跌下去,倒是合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