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珞儿也要研究这些东西。”文珞又挥舞着小拳头说道。
“好,将来珞儿也研究这个。”允熥笑道。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想着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熙瑶说道,同时还看了敏儿一眼,好像文珞是被她带坏了似的,吓得她缩了缩脖子。
“文珞才四岁,为夫不过是随口与她说笑,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允熥将已经吃完饭的文珞交给照顾他的女官抱回去歇中觉,对熙瑶说道。
“这,妾知晓了。”熙瑶本来还想列举一下敏儿的例子,就是在他的骄纵下越来越野,成天想着玩闹,出宫骑马打猎。但这么多孩子看着呢,还有朱褆在场,这话不好说,就没有再说。
“而且研究天文可是正经事,再正经不过的事情。”允熥却继续说道。推动科学进步算不上正经事,那就没有什么事能算得上正经事了。
“不过,文垣,你对这些有粗浅的了解即可,不用多研究。”不过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是,父亲。”文垣赶忙答应一声。
“听爹爹的意思,儿子也应研究天文、格致?”文垠却出言道。
“你们多学一学也好,虽然现下与治国理政无关,但将来的用处极大。”允熥说道。
“天文之说除了编纂历法,还能有什么用处。”文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一句。
“那儿子以后在小学堂听格致课的时候也专心一点。”文垠当然听不到文圻的话,如此说道。
“怎么,你从前听这门课不专心不成?”允熥琢磨出他这句话什么意思,瞪眼说道。
“爹,儿子确实没怎么认真听过。”文垠有些尴尬的笑道。
“这,罢了,以后好好听就成了。”允熥本想训斥他几句,但想来想去觉得他毕竟还小,今年实岁才五岁,要不是出生在大年初一都没到该上学的年纪,不应太过苛责。
不过允熥显然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当初对文垣、文圻这两个儿子是如何要求的。建业五年他从安南返回后不顾当时文垣和文圻实岁也才五岁,就带着他们两个和文垚一起出宫,视察军营,视察讲武堂,视察国子监,体察民情,做这些根本就不应该让小孩做的事情。
所以听到允熥这话,文垣和文圻顿时都用羡慕的目光看了文垠一眼。文垣还好,他从略微懂事就被身旁的人灌输‘郎君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明,统御天下、为君为帝的,可一定要努力上进’,知道自己与兄弟们都不同,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文圻就不一样了,没有那么多人嘱咐他上进,但因为只小四个月凡是教导文垣也缺不了他,顿时有些不平:‘父亲对五弟太偏爱了。’
他又看向允熥,在心里说道:‘父亲,天文能有什么用处,儿子一定做出比天文更要紧的事情。”
’天文,真的这么有用么?‘朱褆也这样疑惑的想着。
……
……
“曹先生,怎么样?陛下可答应了?”在皇城门口,克拉维约见到曹徵走出来,忙凑上去问道。
“克先生,陛下已经答应你们卡斯蒂利亚国的使者使用驿站向西北传递消息。”曹徵笑呵呵的说道。
“太好了!”克拉维约马上激动的叫道。这样一来,不仅自己手里这二百金币拿稳当了,也等于让吉哈诺欠下自己一个人情。虽然欧洲好像不太讲究人情,但自己能通过种种手段让陛下答应使用驿站,这就代表着他在吉哈诺眼里,在这次出使大明的所有卡斯蒂利亚人眼里,未来在所有卡斯蒂利亚、威尼斯和热那亚商人眼里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他以后的财源可就滚滚而来了,无数商人会拎着装满金币的袋子或兑换的大明宝钞,满脸堆笑的找他来的。他能赚的钱,不会比去黑海-里海航线做买卖少。
‘或许以后一直留在大明,做一个捐客也不错?’克拉维约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但随即打消了。‘不行,明国的文化、风俗习惯与欧洲截然不同,虽然勉勉强强能适应,但还是不习惯。等侍从学会了精湛的技艺,我也赚到了足够的钱,就返回卡斯蒂利亚。’
“多谢曹先生!”脑海中转过这样的念头,但表面上他的动作可是丝毫没停,激动的叫了一声后忙感谢曹徵。
“哎,这也罢了,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再找我了,我也不敢再与陛下说了。”曹徵摆摆手。虽然这次允熥答应了,也没有处置他,但不代表以后次次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这是他才十多岁的时候父亲曹兴就教过他的道理,他还是专心走技术流比较好。
“克先生,伯鲁下午可有空?有些问题我还要向他请教。”他又说道。
“应当有空。”克拉维约马上回答道:“伯鲁涅夫斯基大师今日上午在外面逛了半日,观察大明的建筑,也顺便买了些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回去。按照习惯,下午是大师研究问题、学习新知识的时间,曹先生去找他探讨问题正好合适。”
“今日下午还是与昨日一般,去周府?”他最后问道。曹兴对于像克拉维约这样头发的颜色、眼珠的颜色与长相都与大明人氏差别很大的色目人十分厌恶,大约是他小时候被色目人欺负过,所以从不许色目人登家门,即使他过世了,家中也仍在执行这样的规矩。正好与他关系很好的周伟请婚假回老家娶媳妇去了,又顺便在家乡过个年,他哥哥当然也要回去,宅院就空了出来,他于是带着伯鲁涅夫斯基去周家兄弟的府邸住。反正他有时候与周伟等人研究天文、数学到很晚也不回家,家里人也习以为常。
“不,就在,我家附近的客栈,租一个院子。我家离着番馆还近些,晚上快宵禁他回去还方便些。”曹徵道。
“怎么,曹先生不与伯鲁涅夫斯基大师夜谈了?也是,总熬夜对身体也不好。”
“可不是如此,是今晚我可没时间与他夜谈。”曹徵笑着说道,脸上带着非常高兴的神采。
”怎么回事?”克拉维约不解的问道。
“等晚上,你就知晓了。”
……
……
“你是说,那个被克拉维约请托去向明国皇帝陛下请求允许咱们使用驿站传递消息的人被明国皇帝陛下非常厚重的赏赐了?”将近宵禁的时候,吉哈诺从自己派去跟踪克拉维约的侍从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吉哈诺虽然将二百金币给克拉维约的时候十分爽快,但心里其实也担心克拉维约拿钱不办事,所以偷偷派人去跟踪他。他这个侍从黑发黑眼,长相也不像是完全的欧洲人,学过几句粗浅的汉话,大明的服饰也能穿戴整齐,走在路上不认真看看不出来是一个异邦人,被派去跟踪克拉维约。
“是,主上。”那人说道:“明国皇帝赐予这个叫做曹徵的人世袭正三品指挥使,约等于子爵或男爵;赐予正四品佥都御史衔,大约是皇帝近臣的意思;授予中顺大夫,升授中宪大夫,加授中议大夫,是一种荣誉称号,表明对他做的事情非常满意。”
“这么重的赏赐?”吉哈诺被吓了一跳。皇帝近臣和荣誉称号也就罢了,因为一点儿天文学或数学上的新发现就赐予子爵或男爵,这爵位来的也未免太容易了。一时间,他都有留在明国努力钻研天文学和数学,以获得爵位的想法了。
不过好歹在国内还有一个世袭的伯爵在向他招手,他只是略微心动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对着侍从吩咐道:“你去将伯鲁涅夫斯基大师请来。”
不一会儿伯鲁涅夫斯基走过来,对吉哈诺说道:“尊敬的子爵阁下,请问这么晚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伯鲁涅夫斯基大师,今天下午您又与明国的天文学家曹徵见面了?”吉哈诺请他坐下,又十分平静的问道。
“确实如此。曹是一位很杰出的天文学家,他有些想法是我从未考虑过的,他对于托勒密所提出的地心说的质疑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听他说过理由后,我却觉得很有道理,正要通过观测天文现象来验证。虽然明国因为地理位置与欧洲差得很远,星星的位置有些区别,但只要找到了规律也能验证。”伯鲁涅夫斯基说道。
“对地心说质疑?”吉哈诺被吓了一跳。他虽然对于宗教并不虔诚,但对这个重要的、每个有学识的教士都会对他们这些贵族提起的理论也耳熟能详,如果地心说是错的,那教会会怎么办?
不过好在他对宗教并不虔诚,对于这样的事情并不纠结,而是问起了伯鲁涅夫斯基的想法。这可是挠到了他的痒处。伯鲁涅夫斯基十分高兴的给他介绍地心说理论和日心说理论,并且说起了其中的数学公式,又借助地球、太阳与月球三颗星星的运动规律进行举例说明。
吉哈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科学理论本就晦涩难懂,更不必提吉哈诺前半辈子从来没关注过,一点儿前置知识点都不知道,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这不要紧,吉哈诺的目的也不是想要研究天文。他等伯鲁涅夫斯基将长篇大论说完了,给他倒了杯茶,又说道:“大师能够在遥远的东方遇到志同道合的人,真是一件好事。”
“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在东方遇到喜欢研究天文的人。阁下,您在欧洲的时候不是说明国的赛里斯人对于天文这种’无用‘的知识一点不在意么,为什么会有一个叫做格致监的机构专门研究?”伯鲁涅夫斯基道。
“这,是我说错了。我两年前只在伊吾,当时明国的西部边境待过,不知道明国内地是什么样子的,这些事情都是听撒马尔罕国的人说的。”吉哈诺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马上转换话题道:“没想到在明国会专门成立一个格致监来研究这些事情。”
“是啊,真的没有想到。在欧洲,也有一些伟大的君主或教宗、红衣大主教对天文感兴趣,邀请学者去研究,但从来没有一次邀请过这么多学者在一起研究。我听曹说,再过七天,就是明国最重要的节日,堪比圣诞节,所有的政府机关和机构都处于放假状态;等他们的这个重要节日过完了,想一想会有这么多的学者聚在一起研究同一个问题,互相之间热烈讨论,就觉得很激动。”伯鲁涅夫斯基道。
’这样最好。‘吉哈诺有些欣喜的在心中暗道一句,随即对他说道:“伯鲁涅夫斯基大师,您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地方,是否想过在这个格致监任职,与和您研究同样问题的人一起研究,互相探讨?”
吉哈诺陪着伯鲁涅夫斯基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为了忽悠他去格致监任职。吉哈诺虽然在大明待得时间还不长,但也知道像奖赏等同于子爵男爵这样世袭爵位的赏赐也是很少发生的;但明国皇帝对曹徵就给予了这么重的赏赐,说明对于天文很重视。既然如此,他不如推荐伯鲁涅夫斯基入格致监任职,研究出成果后被允熥看中,以后再有什么事情要求明国皇帝,就可以通过伯鲁涅夫斯基而不是其他人了。
他热切的看着伯鲁涅夫斯基。伯鲁涅夫斯基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沉思一会儿才说道:“我也确实喜欢这样的地方。等明国这个重要节日过完后,我就和曹说,让他替我向明国皇帝请求,允许我去格致监任职,与其他人一起研究天文、数学。”
“太好了!”吉哈诺兴奋的大叫一声,然后在伯鲁涅夫斯基诧异的目光中对他说道:“我是说您能够与这么多喜好研究天文、数学的人一起研究真的太好了。我为您感到高兴,也提前预祝大师您能够在格致监有丰硕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