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嫌素衣采繁二人不够上台面,将两人遣回了别院,换了她们四人入宫伺候。但四人心中皆清明,太后嫌弃两人固然是一面,更重要的是她们二人身为嬷嬷挑选的人,早前长公主在别院醒来后诸多事,两人竟无有一字禀报。
要不然,即便做不得一等侍女,留在宫中做个二等也不是不能。
有此也能看出,太后同长公主虽然母女情分深厚,但相互间也不是没有避讳处。
此际见孔侍卫长送信,长公主情绪有变,几个侍女也只故作不知。
有些西知道了反而两头为难,还不如不知的好。
“明日替母后祈福,无瑕留下,你们且去准备吧。”长公主吩咐道。
神情已然恢复平静。
***
牧清同长公主的这次会面很短暂。
只呆了一刻钟多些,长公主便让牧清离开。
牧清深深回头看长公主一样,长公主含笑挥了下手,再次催促他走。
牧清离开后,长公主面上笑意微微收了些,转身走到佛前跪下,口中念念有词。
待长公主再度起身,见性大师从佛堂后行了出来。
“殿下既然舍不得,为何不挽留?”见性大师道。
长公主摇首而笑:“舍不得是一回事,挽留是另一回事。母子天性难以磨灭,可孩子终究会长大。他有他想走的路,做母亲的不能替他做主一辈子。否则不是母子,而是君臣了。”
“殿下已通慧。”见性大师笑。
“大师过誉了。大师看着我长大,在大师跟前,茹香自无须隐瞒。”长公主道,“我其实是个俗人,不比聪明人聪明,不比蠢人愚昧。所谓通慧,也不过是经历多了,不再执着罢了。”
“堪破难,放下更难。”见性大师合什温和而笑,“得此二者,自在可得。善心者必有功德,殿下后福可待。”
长公主笑笑不语。
能再度醒来,如今能心平气和,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
太后和陛下都无需她操心,而今唯一放心不下的,不过是牧清这个孩子。
早在昨日收到牧清传信那一刻,或者更早,在得知牧清要离开王都出行一段时日时,她心里就有了预感。
这个孩子终有一日会离开。
自然是不舍的。
见性大师离开后,孔平回来了。
孔平向长公主无声颔首,示意牧清已经安然离开。
“可曾见过你儿子?”长公主问。
孔平摇首,昨日收到的书信虽是孔祥送入宫中,但也是托人转交,并未见面。
长公主轻轻叹息:“你们父子这些年聚少离多,倒是我耽误了你们。”
长公主出嫁前,孔平已经得子,孔祥时候长公主也是见过的,没想到当年她没让孔平随行云州,最后孔平却将自个儿的儿子送到了牧清身边。
“他长大了,过得好,便够了。”孔平心平气和道。
“长生不打算参加七国演武,此番得罪了皇兄,日后恐怕也无仕途可期。男儿建功立业,孔祥跟在长生身边也会受连累,倒是委屈了。”长公主看着孔平道。
“属下将他给了少爷,他便是少爷的人。”孔平道,“主辱臣死,哪里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你呀……”长公主摇了摇头,几分无奈。
孔平看长公主一眼,似有话想。
长公主察觉:“怎么了?”
孔平顿了一下,还是了:“数月前,他带了一张子给属下。属下用这张子内服外浴后,内力颇有增长,瓶颈亦有松动。”
长公主微惊异地“哦”了一声。
“属下滞留心法七层中阶已近二十年。”孔平抬眼看长公主一眼,垂眸道,“子是那位沈姑娘给他的,还送了他一套剑法。他在信中提及,少爷也有一套子,同少爷如今习练的内功心法相合,同他这套并不同。”
孔平平铺直叙完就不话了。
长公主怔了怔:“你是,长生如今习练的心法乃是……出自她之手?”
孔平颔首,沉默了下,低声:“少爷去年年初散功重修,散功之时,那位沈姑娘也在场。”
长公主蓦地一惊,惊愣后怕之余,一时竟不出话来。
即便没习练过武功,但该有的见识也是有的。
散功重修?
为何要散功重修?
武者散功何等凶险……
一时间,心间已转过无数念头。
“难怪长生对她——”长公主怔忡苦笑,“吃了这般多苦,这孩子,竟一句都不曾同我提过。”
孔平没接话。
长公主摇首叹息片刻,沉思片刻,担忧复起:“只怕他隐瞒的还不止这一桩。那沈姑娘竟然能拿出这等西,看来身份也不似明面上这样简单……”
长公主有些后悔才未曾多问,但转念一想,若是牧清肯,不必她问,牧清定然就会了。
既然没,自然有不能之处。
无声长吁气,心里却是不安更甚了。
***
牧清从护国寺出来便直接去了茶楼。
李怀志欧阳毅二人出外游历未归,牧清回到王都便只通知了宁瀚一声。
原是打算知会一声就是,宁瀚却死活要约见一面。
两人约在了城西的一间茶楼。
牧清抵达时,宁瀚已经早早到了。
一碰面,牧清便察觉宁瀚同往昔有所不同,穿着打扮无有不同,但观其神容却是很有几分意气风发。
“怎么了,可是遇上喜事了?”牧清笑问,入座。
牧清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宁瀚倒直言不讳点头了。
“三日前,族长和大长老见了我,让我跟着六叔处理族中庶务。”宁瀚道。
牧清露出几分惊异,转瞬便笑:“倒是喜事,该恭喜。”
世家大族家大业大,家族子弟大多分两种出路。
其一便是追寻武道,以求建功立业,为家族立身支撑。
但此路并非人人可走,如宁瀚这种在武道上天赋有限的,便只能走第二条,靠掌管家族庶务在族中求得立身只。
但这条路也并不好走,毕竟一族之中天赋出众者有限,大多为平庸者,争取的人多了,竞争自然无可避免。
也未必比第一条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