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前就听闻,我山口镇新来了一个家族,其族长年少英豪,今日终于能见到。冯族长,真是幸会,幸会啊。”
冯君岩刚刚踏进房门,就看到一个二十岁上下年纪的年轻人,玉面朱唇,说不出的仪表堂堂。正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一脸的亲切。若是冯君岩不清楚这几天来冯思青吃的闭门羹,恐怕也会认为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欢迎自己。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冯君岩现在还是有求于人,见面前的年轻人一脸笑容,也笑着迎了上去。
“苎麻镇冯家,冯君岩见过的郑家族长。”
山口镇的人都知道,郑家的族长是一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所以冯君岩虽然没有见过郑家的族长,可是凭着冯思青的遭遇,叫上刚才那管家的言语,以及冯君岩自己身为族长的特有的感觉,冯君岩还是一眼就能肯定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这几天来一直让冯思青吃闭门羹的郑家族长。郑家族长,郑尔鹏,小字万里,所以冯君岩见礼之后,身后的冯兵三人也正式的给眼前的年轻人行了一个礼。
“见过,郑族长。”
可是冯君岩面前的年轻人并没有多看冯兵他们一眼,而是轻轻的颔首一下,直接把冯君岩给扶了起来。
“冯族长客气了。冯家从苎麻镇而来,听说你们几次上门拜访,只是这几日一直不曾在家,今日方才回来,倒是怠慢了冯家的各位了。”
冯君岩当然知道面前的这个家伙是在撒谎,这几天冯思青上门,郑家族长都不曾现身,现在冯君岩一来,他就出现了,若不是嫌弃冯思青身份太低才怪。这家伙既然知道他们是从苎麻镇而来,就说明郑家肯定对他们有过调查,现在才出来说不定正是因为他们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底细不知道如何是好。现在既然出面就说明他们已经打听好一切了。
“郑族长客气了。我们冯家自苎麻镇而来,自当上门拜访本地的主人。君岩早就该上门拜访,只是昨夜深夜才堪堪达到,今日才来拜见,还望郑族长见谅。”
冯君岩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是想要给自己下马威,不过冯家现在举步维艰,必须要得到郑家的的认同,否者冯家要想在山口镇生活下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眼前的这个家伙见冯君岩低头,心里头稍显赞许。看来还是个知道进退,识时务的家伙,知道山口是我们郑家的地方。所以,表情一转,却是变得温柔了一些。
“那不知今日冯族长前来,所为何事。”
郑家族长把冯君岩让进厅内,自己也坐在了主座之上。冯兵三人站在冯君岩身后,郑尔鹏身后也一样站着四个目光有神的年轻后生。
“不满郑族长,这一次我们冯家从苎麻镇迁徙而来,想要在山口找一个地方落脚。只是我们冯家上下人生地不熟,听闻郑家在山口镇有口皆碑,所以这才冒昧上门。”
冯君岩的意思很明白,冯家新来,人生地不熟,郑家作为山口的地头蛇,现在他就是来拜码头的,现在就看郑家怎么说了。而主座之上的郑尔鹏听了冯君岩的话也没有感到意外。外来之人想要在山口讨生活,若是没有先来拜见过郑家,别说是混出人样,恐怕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沉到海底喂鱼了。现在冯家前来拜门,说明冯家也是知道规矩的,只是一个家族跟一个人活着跟单一的几户人家,终究是不一样的。
虽然郑尔鹏并不担心冯家做大取代郑家的位子,对于郑家的实力郑尔鹏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是这郑尔鹏已经派人前去打听过了,这些人都是被郡丞甘民从苎麻镇给赶出来的,自己若是收留了冯家这些人,少说也得得罪甘家。以郑家的势力,当然是不怕一个甘家的,可是冯君岩身后那隐藏在迷雾之中的影子却有点让他忌怠,生怕自己甚至整个郑家被卷入什么事情之中。
郑家虽然在合浦还算有点地位,可是与其他世家大族比起来就万万不如了。只是让郑尔鹏为难的是,也正因如此,冯家既然是被人有意的赶到山口的,自己若是把他们赶出去,说不定就坏了别人的谋划,这样一来郑家也讨不着好。正因为如此两难,所以这两天郑尔鹏才没有见冯思青。现在冯君岩摆明了一切,看来这事情却是没有办法再逃避了。
“其实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冯族长能够解答。”思索良久之后,郑尔鹏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郑族长请说。”冯君岩虽然不知道郑尔鹏想说什么,还是决定先听听他要说什么。
“冯家的名声我在山口也多有耳闻,虽然不明白一直刚烈不屈的冯家会放弃一切往山口而来,但是冯家与甘家的是非对错我也不想问,我只问冯族长一句:冯家到山口而来,对山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郑尔鹏目光深邃的盯着冯君岩,仿佛想要把他看个清楚。
“我若是回答是好事,是不是郑族长就同意我们留在山口了。”冯君岩没想到郑尔鹏会问出这句话来,沉默良久之后,还是开了口。
“冯族长多虑了,冯家想要留在哪里,是冯家的自由。只要不违国法,天下何处不能去得。就算是犯了国法也自有官府处置,我郑家哪有权力决定他人的去留。只是身为山口的一员,郑家又被乡亲们看重,作为郑家的族长,为了整个山口镇百姓的利益,我不得不代表整个山口镇的百姓,替山口的乡亲问问新来的邻居,大家接受一个陌生的家族对山口来说是福是祸。”
郑尔鹏却没有承认这是自己的意思,而是把整个山口镇的居民给拿了出来。说是代表整个山口镇百姓的利益问冯君岩,其实是在警告冯君岩若是他们的到来会给山口带来危害,整个山口也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对于郑尔鹏的警告,冯君岩当然听得出来。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冯君岩很有信心。冯家的到来给山口带来的收益绝对会比危害大的多。
“还请郑族长告诉山口镇乡亲,陌生的邻居总会熟悉的,日子久了他们就会发现,新来的邻居不仅不会给他们带来坏处,还会给他们带来想象不到的收益。”冯君岩这时候也很郑重的给郑尔鹏保证。
“希望确实如此。”郑尔鹏对冯君岩所说的话不置可否。
“交州荒蛮,地广人稀,加上土人,整个合浦也不过十余万人,不说别的,只说新来的这两百余人,对山口镇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财富。多了这些人口,对于整个山口的开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难不成郑族长不欢迎有人搬到山口镇来。”
冯君岩说的并没有错,整个交州,甚至是整个天下都是缺少人口。历经百余年的战争,再加上接下来的八王之乱,胡虏掳掠,整个大晋加起来也不过数百万人,人口对于现在的任何一个地方来说都是最大的财富,虽然合浦郡号称有十余万,但是这个数字冯君岩一直以来都是很怀疑的。合浦土人不少,官府根本没有办法对那些住在丛林山洞的人进行统计,而孙申这个郡守比较一视同仁,因为这些人基本不用交税,就直接把这些山顶洞人算成了普通百姓。至于数字,那只能是大概统计过来的。
冯家这群人的到来,对于山口镇来说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处,特别是郑家作为山口镇的土皇帝,更是深知人口的重要性。不说别的,单是每年新来的人口开垦出来的荒地,郑家就是最大的受益者,更别说还有赋税丁口可以上手。
“有人愿意来山口定居,我们自然是欢迎的。只是不知道冯家是不是真的像冯族长所说的这般无害?”郑尔鹏依旧不肯相信冯君岩的保证。
“我所说的都是事实,郑族长若是不相信我没有办法。只是我们冯家已经到了山口,经过这么远的跋涉,人困马乏,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往南走,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落脚,所以还请郑族长能够理解。”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冯君岩犹豫了,所以在郑尔鹏再一次左顾而言他之后,冯君岩终于摆明了车马。
“冯族长这是要吓唬我了?”郑尔鹏听了冯君岩的话,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庞,却是直接就变了颜色。整个大厅的气氛一时间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敢,只是冯家现在已经无处可去。郑族长今日之恩,冯家必不相忘。”冯君岩从案前站了起来,一手挡住了想要站出来挡在前面的冯兵,诚恳的看着主座之上的郑尔鹏。
郑尔鹏挥了挥手,想要冲出来的护卫,一样从案上站了起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年轻人。
“不错,果然有胆色。冯家身后有大人物撑腰,知道我们郑家不敢把你们怎么样,所以你们今日才这么有恃无恐的上门。说是拜门,其实是来抢地盘的。不管我们同意不同意结果还是一样,你们依旧会在山口找一个地方住下来的是与不是?”
站起身来的郑尔鹏,整个人变得锐利十足。
“郑族长误会了,我们冯家并没有这番想法。山口镇是郑家的山口,这件事情合浦尽人皆知。我们只是想找一块地方,尽快安顿下来。万万不敢有抢的意思。”
冯君岩不知道郑尔鹏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激动,只觉得郑尔鹏站起来之后,自己整个人心头一颤。看着郑尔鹏满眼的怒火,冯君岩真的有理由相信,这家伙真的敢把自己弄死在这里。
“那不知道冯族长想要哪个地方。”
冯君岩说完之后,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云消雨散。刚才还锐不可当的郑尔鹏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脸和气的看着冯君岩。这变脸的本领直接就把冯君岩弄得一愣一愣的。
“山口就在海边,我希望能把家族安在海边。至于地方,郑族长才是山口镇的主人,这地方岂能是由我性子。”冯君岩却说出了一个让身后的冯兵意外的答案。
“哈哈,没想到冯族长还是一个喜欢大海的人。不过冯族长却是说错了,这保境安民,授田收税是官府的事情。冯家的事情自有官府安排,却是轮不到我。不过冯族长还请放心,山口荒地多得是,你们尽管放心开垦,断不会有人像你们苎麻镇那般来抢你们开的田地。”郑尔鹏却是看着冯君岩严肃地脸哈哈的笑了起来。
“如此,那就多谢郑族长了。相信郑族长不会为今日的事情后悔的。”冯君岩却是看着笑意盈盈的郑尔鹏郑重的说道。
“族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族罢了,至于这么看重吗?”冯君岩走之后,刚才把冯君岩四人带进门的老人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郑尔鹏的身后,看着离开的冯君岩四人不解的问郑尔鹏。
“看重?不不不,四叔,你想多了。我并没有看重这个家族,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趣罢了。能让甘家退缩,甚至能不给刺史府面子的人,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吗?郑家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让这个有不少秘密的小家族把水搅浑不是更有意思吗?至少这样我们郑家才有更多的机会啊。”郑尔鹏却是看着冯君岩离开的变得渐渐沉默,想起几天前那个人趾高气扬的样子,郑尔鹏满满的把整个手心都扎出了血,被人警告的滋味真是让人难受啊。
另一边,冯兵三人同样不解的看着冯君岩。
“少族长,我们真的要住在海边吗?”冯兵想起那还会发狂,基本上年年都会来一个可以把合抱的大树吹断的狂风,不敢想象他们真的要是住在海边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没错,我们以后就要住在海边了。”冯君岩并不知道冯兵心里的想法,而是想着未来,满怀希望。
“既然我们现在一无所有,那么这一次就从海边开始吧。就像我们的祖先迁徙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最开始的那样,在一片荒无人烟,危急四伏的地方再一次创出一片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