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的禅房男女是分开的,男客都住在前排东西两面,后院自然是女客,只是少有女客住宿,因此大都空着。这个时代远没后世所说得那么封建,萧汉一天便看到数百女子与妇人在寺中烧香拜佛。只是他注意了一天,都没看到李月萤和那两名道士的影子。原本还以为三人会被少林寺安排在贵宾房中,段西柳去问了一下,也没有。这才感觉心中忐忑,因此今天的学习效果大打折扣。
此时青年人到来,正好解了自己孤单之苦。萧汉指给他另一张床,那青年谢过,一番洗漱之后便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对萧汉道:“深夜打扰,失礼之至,还望兄台勿怪。”
萧汉坐在他对面,嘿嘿笑道:“哪里哪里,兄台能陪在下聊聊,以解长夜漫漫无聊之苦,实为荣幸。”青年哈哈大笑,自我介绍道:“在下舒天,敢问兄台大名?”萧汉笑道:“在下萧汉。”那青年点头道:“原来是萧兄。”
萧汉盯着他手中扇子道:“舒兄可是来少林参加武林大会的?”舒天摇头道:“在下一介书生,只会谈风论月,哪能像那些粗人一样打打杀杀?”萧汉冷笑道:“哦,那舒兄可是游玩过度,误了下山?”舒天看他一眼,手中扇子微微一转,呵呵笑道:“正是如此。”还未等萧汉接着问话,便听他道:“萧兄可是新近成立的武当派掌门?”
萧汉尴尬道:“正是在下。”舒天看他一脸疑惑,呵呵笑道:“前几日在下游历九华山,听说美女峰下新成立一个帮派,一时好奇去看了一下。那杆大旗着实威风,气派十足。”萧汉老脸一红,心中一动,假装整理床铺,转身把自己的秘籍和楚天河给他的玉佩收好,这才转身对舒天道:“长夜无聊,不如我们畅谈一番如何?”
舒天有些惊异,眼珠微微一转,面无表情道:“如此甚好。只是不知萧掌门要谈些什么?”萧汉笑道:“我是武林中人,也是个粗人,自然喜欢武林中事。”舒天面目僵硬,点头道:“在下失礼,萧掌门勿怪。”萧汉摆手道:“舒兄是读书人,我们粗豪惯了,应该是你勿怪才对。”话锋一转,萧汉目中精光一闪,道:“江湖之上有一个小偷,传说是数百年来无人能及的盗中之神。”此言一出,萧汉便盯着舒天。
舒天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眼中有寒光一闪。萧汉微微转过头,接着道:“此神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江湖之上侠名远播,百姓们交口称赞,可称是武林第一大侠盗。”这话直把那神偷夸到天上去了。舒天仍是面无表情,只是不断点头,目中渐露笑意。
萧汉看他一眼,接着道:“这位侠盗有一个特点,喜欢冒险,他经常一人独闯武林各大门派,盗取他们帮派中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因此江湖武林多有不容。还有一桩便是,他喜欢深入皇宫大内之中,听说先后盗取了大周皇宫、大唐皇宫、大蜀皇宫、大汉皇宫、吴越皇宫、南汉皇宫中的名贵珠宝,惹得官府大为愤怒,发追缉令遍天下寻捕这位大侠。”
舒天微微点头,目中却微显得意之色,道:“原来他如此厉害,武林与官府必是奈何他不得对不对?”萧汉点头道:“正是如此,江湖也好,官府也好,因为他虽冒犯了他们,只是此人侠名远播,不方便出手围剿,是以盗神在江湖上过得逍遥自在。高兴了便去官府武林游走一番,不高兴了便劫富济贫一番,着实做了不少大事。传说人有困难,求到他的头上,此人无有不从,因此侠名远播,相传西域大漠、高丽扶桑都有耳闻。”
舒天睁大眼睛道:“真有如此大名?连西域大漠、高丽扶桑都知道?”萧汉郑重点头道:“在下身为一派掌门,自然与武林人物多有交往,虽说本派新立,声名不彰,本人却认识好多少年侠客,听他们话中谈起,很是佩服这位侠盗。”
舒天冷哼一声道:“江湖传言大多不实,无边夸大而已,当不得真。”萧汉心中暗笑,脸上却很是生气道:“你懂什么?怎么敢如此妄议盗神?不瞒你说,本掌门平生最佩服两个人,其中之一便是当年一统武林的少林天机大师,第二便是这位盗神侠客。”说到这里,萧汉故意叹了一声道:“可惜在下福浅,不能见他一面。”脸上跟着现出失落之色。
舒天微微侧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眼中却满是得意之色,听他说完,跟着道:“萧掌门说得如此精彩,连鄙人都想见识一下这位侠盗高人了。”萧汉点头正色道:“江湖之大,要寻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只怨我等福薄,无缘一见。”舒天摇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也许有一天你我二人便会见到他。”萧汉叹道:“但愿如此。”跟着又说起少林寺行空大师抓获四小魔头之事,舒天还是面无表情,只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几次出言想打断萧汉,哪知萧汉说得兴起,被他打断后老不高兴,倒让舒天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向他说起其他的江湖轶事。
二人你来我往,足足谈到子夜时分,舒天也是见多识多,讲的事情萧汉都是头一次听说。萧汉也极为配合,边听边捧上一两句,却往往恰到好处,舒天看他的眼神慢慢温和起来,到最后就差跟他称兄道弟了。其实没人知道,萧汉以前是学校有名的卧谈会专家。因为读得杂书多,天文地理文学艺术都懂那么一点,所以每天晚上一熄灯,全宿舍八个同学便成了他忠实的听众。萧汉还有个好处便是有亲和力,很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取得李月萤和段西柳的信任。
二人一直聊到差不多丑时才休息,萧汉躺到床上,注意观察舒天的动静。却见他身子侧向床里,一动不动,过得片刻便传出呼噜的声音。萧汉看了半晌,见他再无动静,便闭眼休息,精神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今天他忽悠了舒天大半天,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确定他的身份,只是舒天着实配合得好,要不是萧汉观察仔细,差点就被他骗了。这人他绝对见过,而且很熟悉,通过今晚的一番试探,萧汉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只是此人武功比他高得多,要是动手自己只有自杀的份。如果叫上段西柳,也没有擒下此人的可能。如果他跑出房间,找到少林僧人说出此人身份,以少林的声威与武功,必会拿下此人,只是这个手段太不高明,也有些失他一派掌门的身份。
患得患失一整夜,屋中却没什么动静。萧汉熬了半夜,一点动静没有,到卯时初刻,他终于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萧汉急忙起床,看到对面床上已经没了人影,吓了一跳,仔细摸了一下身上,东西都在,这在放心,打开屋门,看到段西柳站在屋外,满脸怀疑地看着外面。
萧汉走过去道:“怎么了?”段西柳回头见是他,皱眉道:“刚才看到一个人,感觉好熟悉。”萧汉呵呵一笑道:“肯定是你眼花了,走,我们再去转转。”此时太阳已升起老高,住在禅堂里的客人早已吃过早饭,在少林寺里四处转悠。善男信女们三三两两从山门而入,在知客僧引导下依次进入各个大殿参禅礼佛。寺庙里再次热闹起来。
今天已是正月十九,到二十五日少林寺便会封山,除了各门各派江湖人物,闲杂百姓一律不得进山,而一些小门小派或者路途较远的门派早已出发。百姓大都喜欢凑热闹,因此趁着这个机会早早前来参观游玩。
萧汉带着段西柳出了禅堂,二人商量了一下,便向戒律院走去。没走几步,便看到赵承宗微笑着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仆人。见到萧汉过来,赵承宗回头让仆人离开,然后拱手为礼道:“二位兄台这是要上哪儿去?能否带小弟一个。”萧汉呵呵笑道:“我们也是闲着无事,想去戒律院看看,赵兄弟不是要代令尊拜访行空大师么?”
赵承宗摇头道:“这么这么多人,江湖人物也来了不少,行空大师必定很忙,我还是先游玩一番再说。”三人相视而笑,一起向戒律院走去。
一路之上游人如织,少林寺自然准备充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除了灰衫的青年僧人,还有为数不少的黄衫中年僧人,更有数十名六七十岁的老僧守着每个关口。因此虽然游人众多,却没有什么大的争端。江湖人物也是小心翼翼,没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三人随着人流东拐西绕,来到戒律院前。只见两扇高大的朱漆大门紧紧关闭,门口守着两名黄衫僧人。见有人过来,一脸戒备道:“少林戒律院,施主请回。”三人停下脚步,萧汉微笑道:“敢问两位师叔,行正大师可在里面?”
其中一个黄衫僧人双掌合十道:“行正师兄有事在身,不能见客,施主请回吧。”萧汉拱手还礼道:“两位师叔可曾见到天山派弟子骆北鸿来到这里?”段西柳也急道:“二位师叔,我骆师兄是否在戒律院中,烦请告知一二。”
两名黄衫僧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人摇头道:“我二人今日才派到这里守卫,委实不知此事。”另一人却有些不耐烦,摆手道:“三位施主无事便请离开,戒律院闲人不得靠近。”萧汉尴尬异常,段西柳苦笑一声,刚要说话,便听赵承宗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二位大师心地仁善,应该体谅我们寻人之心才是。”两名黄衫僧人神情一滞,一人打个佛号道:“失礼失礼,刚才之事我等实为不知,还请施主原谅。”
萧汉知道再问也白搭,回头对二人道:“算了,我们走。”哪知还未等他转身,便听一个声音道:“好巧,又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