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何打算?”沈连城问沈碧君。.⒉3TT.
尽管天子与沈碧君说过,叫她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但沈碧君却没有立即离开京都,恐怕是还有其他打算的。
“下个月是他的生辰,我想最后……”沈碧君说着,却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天子都想再见她了,她又如何去为他庆生?
“为了天子,你愿意离开霸天吗?”沈连城兀地问了一句。
听言,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三个人,皆诧异地看了她。
陈襄忙干咳一声,呷了口茶,道:“这茶叶不错。”
“噢,我随身带的明前茶,轻淡、不涩嘴。”楚霸天应和。
沈碧君更是顺势为陈襄添了水,“姊夫若喜欢,待会走的时候带些回去……”
“难道没有考虑过吗?”沈连城却是打断她,一脸认真道:“你与霸天相守了十五年,剩下的人生,留给天子,你的儿子。你难道,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如果从来没有想过,那她想,劝他们尽快离开京都,真的,再也不要回来。
沈碧君突然就哭了,“我……我想过……”只是她,从未说出口。
楚霸天一听这话,脸色立时变了。
沉默半天之后,他丢下一句“我去后面叮嘱一下厨子多做几道菜。”便自顾推着轮椅,失落地离开了。
沈碧君哭得更凶了,索性趴在了桌上。
陈襄不禁埋怨沈连城,“你看你……好端端地说这些没用的做甚?”
“阿碧这点心思,当然天子知道才是。”沈连城解释道,“并非阿碧说愿意为了天子与霸天分开,就真的能成为事实。但至少,天子知道她有这份心,心里会好受些。”
陈襄方才知道,她原是这个意思。
这母子之间的芥蒂,现在也只能凭着他们两个从中调和了。他们,是唯一的知情人。
沈碧君慢慢地也就不哭了,重又抬起了头来,告诉沈连城:“我真的每个晚上都在想天子,我也曾有过后悔……天子和霸天,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两个人。”
“那天子生辰,你可要准备送他些什么?”沈连城问。
“姊姊……”沈碧君突然站起身来,“你等会儿,我去拿!”
不多时,她便从里头拿出了一口小箱子。她将其打开,里面全都是叠好的锦衣,有大有小。她取了最上面那一件,抖搂开来道:“天子每年过生日的那一天,我都会给他亲手缝制一件锦衣,以作念想……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我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裳。”
沈连城伸手摸了摸箱子里的衣裳,都是极好的布料。她当即道:“就这个吧,作为生辰贺礼。而天子生辰那天,阿碧……你和霸天就离开吧!”
沈碧君一惊,为何姊姊要撵他们走?难道不等等天子见了她这份礼物后的反应吗?或许,天子会因为她的思念而感动。
“你们离开,天子若肯原谅你,自会派人去追你回来,若不想,那就永远都不会见了。”沈连城说得异常肯定。
十几年的养育,在这方面,她了解天子是个什么性子。
天子生辰这一天很快到来。
满朝文武以及邦交之国皆来朝贺,宴席大开。
直至宴席快要结束,天子在偏殿歇息醒酒的时候,沈连城方才将沈碧君为他做的衣裳呈给他。
宇文硕看到箱子里的衣裳,一开始以为是沈连城我他做的,往下一番,看到还有婴儿和孩童的,不禁感到奇怪,“为何还有小孩子的?”
“都是陛下您的。”沈连城取了今年最新做的那一件,“您的母亲,每年在你生辰的时候,都会为你亲手缝制一件。这一件,是今年的,陛下要不要试试看?”
宇文硕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一把夺过沈连城手上的衣裳,又踢翻了装着十几年衣裳的箱子。而他自己,也因为动作太大,又不胜酒力而跌坐在了地上,怒喝道:“孤王不要她做的衣裳!孤王要她做的衣裳做什么……孤王不稀罕!”
“她也有她的懊悔和苦恼。”沈连城劝道,“爱情和母子情,她都难以舍弃。但她也并非没有想过,为了陛下您,抛下自己深爱的那个男人。天底下,是没有哪个母亲真的舍得孩子的。那个时候,您的母亲也是对我太放心了才有那样的选择。”
说罢,她从地上捡起沈碧君今年为宇文硕做的那件衣裳,缓步走至宇文硕跟前,披在了他的身上。见他并没有推开,她接着才告诉他,“他们现在应该启程离开京都了。是让她带着永远的遗憾走,还是解了心结再走,陛下您自己思量清楚就好。”
听了这话,宇文硕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眸动了动。
沈连城离开了。他摸着身上的衣裳,终于痛哭流涕,将其抱进了怀里。
京都城外,沈碧君与楚霸天坐在车驾内,时不时会掀开轿帘,往京都皇宫的方向看上一看,满眼期待,却又满心失望。
车马走得极慢。楚霸天劝她不要再盼了,该来,天子早该追来了。
每次他这么说,红着眼睛的沈碧君都会暗自垂泪。而楚霸天,就会揽过她的身体,好生安抚一番。
这个时候,他几乎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是他的存在,才让他的阿碧如此伤心落泪。
而他们都没有看到,就在附近长满杂草开着野花的山坡上,几人骑着马缓缓迎风而行,追了许久许久,方才停下。
其中,恰有天子宇文硕。
他穿着沈碧君为他缝制的衣裳,远远地瞧着官道上的那驾马车,瞧着那个时不时会探出头来往后看看的身影。
但他并不打算拦下她,也不打算跟她说任何一句话。
他只想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直至她永远地离去。
得知这样一个结局的沈连城,焦灼的内心,终于还是生了几分满意。
人生在世,总是有太多不完美,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至少,宇文硕放下了对母亲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