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盟主与‘仁侠’前辈也颇有交情?”
冀华廉瞧着司空孤,似乎是在责怪,但那双眼睛闪着的光,却在告诉司空孤他并没有责怪自己。小 说.⒉3TT.
他似乎听懂了自己与李复之间的对话,这么说来,这儿唯一一个一头雾水的人,便是岳屠雪了吧?
司空孤心中一边思考着这个可能,却又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李复与岳屠雪之间的信任,是外人如何也不能撼动的。
“岳屠雪事先应该是不知道李复与老头子之间的关系的。”
依照岳屠雪的性格,此刻隐忍住一言不绝不是在想着要事后难,倘若他有如此心机,江湖中人绝不会毫无防备地与他结交。也就是说,岳屠雪是玩玩全全信任李复的。
看着李复端起茶杯,小饮一口热茶的样子,司空孤默默将心中那些阴谋抛诸脑后,从内部腐蚀江南盟看起来是绝无可能了。
岳屠雪与李复之间,绝不仅仅是相互利用这么简单,哪怕只是相互利用,那么这两人之间的担保,只怕比自己与冀华廉之间的交易更加昂贵……
做出判断之后,司空孤便彻底打消了暗中挑拨岳屠雪与李复的念头。
“冀老弟有所不知,当年神门率千万弟子南下时,正是托了‘仁侠’他老人家的福,我们镇南镖局才得以支撑下来,江南武林也因此才能有不被神门统治的今天。只不过江湖中人大多不知道当年‘仁侠’他老人家为江南武林做出了多大贡献,只知道‘仁侠’门下,后来鼎鼎有名的‘杨氏双侠’与阳非秋那一场对决……”
说到这里,岳屠雪则看向了司空孤,司空孤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粗野面孔的男子,眼神能够如此复杂,在司空孤印象之中,这些虬须杂乱,面容粗犷的魁梧大汉,一双眼睛除了怒火中烧,就是平平淡淡,绝不可能蕴藏着愤怒,疑惑,惊奇,甚至是威胁……
“这些事,我倒是听师父说过,只不过这些都是往事了。”
“孟元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仁侠’与李盟主之间还有这些往事啊。”
这一句话的意思,自然是在追究司空孤方才那句“无心之言”,是在暗示着冀华廉已经猜到司空孤与李复暗中有书信往来。
“不愧是百晓生调教出来的人才,果然聪明……而且睚眦必报……”冀华廉是个明白人,司空孤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话中真意,却也只得摇摇头道:“子荣兄既然不问,那么小弟又何必多言?”
又转头朝李复道:“李盟主,此番请子荣兄与在下过来,想必不单单只是追忆先人吧?”
李复笑了一声,这个笑容颇有几分儒雅,不知道为什么,江南帮派的领头人大抵都是这样,明明一怒之下便可流血漂橹,却还要装得文文弱弱,丝毫没有绝顶高手该有的威风。
司空孤能够理解这些帮主、掌门心中所想,毕竟投身江湖之人,大抵都是家中没有诗书传承的寒家子,即便一朝得势,腰缠万贯,心中也往往比真正豪贵要卑微,常常自觉不如那些声名显赫的世家公子。为了弥补心中这一种自卑,往往不得不附庸风雅,最终却反倒成为了一种风气。
江北武林之所以没有多少人附庸风雅,倒不是因为他们心中不自卑,而是在天子脚下,江湖人身上就应该有江湖习气。一个草莽出身的练家子,浑身帝胄之势又算那般呢?因此大家都不愿学着那些高官显贵,玩什么附庸风雅的游戏,反倒是江南天高皇帝远,玩玩这些游戏并无大害。
司空孤明白这些道理,也明白这种所谓自卑在他自己身上并不存在,但李复的形容举止,却并不似附庸风雅,那举目投足之间,似乎与那些真正寒门出身的寒家子有着天壤之别。
“我或许只是单纯想要见一见今年名人录十大之中,名声最盛的两位少侠呢?”李复说出这话之后,又仔细打量着司空孤与冀华廉,这目光之中满是赞赏。
人走茶凉,草庐之中,送客归来的岳屠雪静静地坐下,桌上是两杯凉却的茶水,以及两个空杯。
“显甫,江南武林振兴有望啊。”
夕阳西下,天窗已经不再透入半点光芒,几乎已经完全黑暗的屋子内,岳屠雪的声音比之方才,低沉了不少。
“盟主,那个司空孤……”
“显甫,我知道你满肚子都是疑惑……”
岳屠雪一时语塞,却也只能耐起性子来,等着李复的下文。
“那么……盟主能否给我一个答案呢?司空孤这个家伙桀骜不驯,手段又阴毒至极,咱们又为何要许给他堂主之位?明明楚家家主早他三天便来了襄州……”
“楚家说话算话的人,是楚凡宣么?”
岳屠雪虽然性子凛直,却不代表他脑子转不过一些弯弯绕绕,能够修习高深内功之人,怎么可能长着一颗榆木脑袋?即便是少林寺那些整日里念佛吃斋的和尚,关键时刻也会为了保命而杀人,更何况手中也有数十条人命的岳屠雪?
江湖之残酷,绝不是靠着什么大义,绝不是靠着什么匹夫之勇就能解决的。这个道理岳屠雪早已明白,既然已经选择了江湖,选择了武林,哪怕这条路走得越艰辛,也绝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更何况,为了那个目的……
“楚凡修?”
“楚钟承与楚凡修可是父子。”
“为何呢?”岳屠雪实在想不通,自从司徒家覆灭之后,江左武林第一大势力便是楚家,司空家再强大,收拢再多豪杰,手底下许多产业也是由楚家提供的。甚至可以说,司空孤只不过是楚家的一个附庸而已,又如何能够让楚家将新江南盟的堂主之位拱手相让呢?
“显甫,在你看来,楚凡宣和楚凡修比,哪个更聪明一些?”
“楚家现任家主办事稳重,做事也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几乎?”
李复笑了一声,笑声中已经没了儒雅,而是满满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