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驴子很悲愤地发现,这个昨天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的傻女人开始发抽,总会时不时停下来捡点东西带上,什么看着比较干燥的树枝,卖相不错的山菇,还不知道从哪里提溜来一条白鲢,真是受够她了。
她把有些东西挂在它的脖子上,那条白鲢滑不溜秋的,还滴着水,已经翻了白眼,脖子上的重物勒得它也只想翻白眼。而自己临时的主人却只躺在驴背上悠闲自在,老是翻出那张不知道是什么鬼画符的东西一看就是老半天。
它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投胎的时候真的没有长眼睛,或者是忙去去吃草都没有认真对待,所以它还一头驴子。
驴子哼哼两声发出不满的抗议,不过宋蘅听不懂,也没在意,拍了拍它示意它继续朝面前走。
驴脾气上来了,哼哧哼哧就不走了,任凭宋蘅怎么打它脑袋它都不挪动一步,好似就要在那里生根发芽一样,坚持无比。
“你这头死驴,还来脾气了是吧?”宋蘅提剑就敲它脑袋,咚咚敲得驴子头晕眼花。
它学得老实了,迈开前蹄晃晃悠悠往前走。
“或许,我当初就不该来。”前路漫漫,刚开始的激情热血渐渐冷却,此刻剩下的更多的是冷静和对得失的计较。
但是路走了一大半是万万没有走回头路的可能得,不过最初对于灵石的渴望渐渐没有了那么浓。
或许是群山的高大巍峨扩充了她的胸怀,或许是几天来的风餐露宿,荒野求生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快到了吧?”驴子踏上一级青石阶,脚下一打滑,宋蘅差点没从驴背上摔下来,看着眼前石阶上的破旧殿宇,又翻出地图看看,宋蘅从驴背上下来,牵着驴子往上走。
“有人吗?”大殿前的空地上满是杂草,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宋蘅很怀疑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人住吗?
“进来吧。”中间的一道门无风自开,宋蘅看到里面似乎有人影飘动。
她走过去,站在门口,看着拿着工具悬在半空中收拾屋顶的人。
那是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手上拿着一杆掸子细细地清理每一个角落。
“请问,那个任务是你发布的吗?”宋蘅拿出那个任务球。
那人停了下来,“嗯,去收拾屋子吧,这里所有的角落,里里外外都要收拾干净。水井和木桶在后院,你自己去找吧。”说完,他就继续干着手上的活。
“好的。”宋蘅也不多说,去找水井去了。
这个季节的井水很冷很凉,她打了水,掬起一捧喂了驴子,然后才提着木桶去擦洗房间。
可以看出这些地方已经有很久没有收拾了,到处都是灰尘,东西不多,殿宇也不大,看起来似乎以前要大上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很多地方荒废了,根本就收拾不出来。
像打扫卫生这样的事情她几乎没有做过,不过为了完成任务,她做得很认真很仔细。
说实话,这殿宇里没什么东西,主要就是擦洗门窗,庭前柱子上的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木头的原色,一派肃穆之色。
中年男人姓古,这是相处了两天之后宋蘅才知道的,他不怎么说话,厨房里找不到粮食,她去周围找了野菜,捉了鱼煮了汤,他也不吃,每天就和那些角落里的灰尘作斗争。
“你吃点吧。”宋蘅端着鱼汤送到他的面前。
“吃?”他轻蔑地看了一眼那碗鲜汤,“这东西我百八十年前就不吃了。一点价值都没有的糟粕。”
“好吧。”宋蘅也不生气,少一个人吃她还更高兴,至少晚上那一顿就不用担心没着落了。
光喝汤吃菜,连粒米都没有见到,到了夜里肚子里就咕咕乱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宋蘅翻身起来,睡不着,心里特别烦躁。
外衫正架在火旁烤着,拨动火堆,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火苗升起,暖意融融。
外面似乎有什么声音,宋蘅犹豫,推门出去,夜风袭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墙边的草丛被吹动,杂乱的影子映在那堵墙上,说不出的荒凉冷寂。
“咚咚。”轻微的声响在远处响起,宋蘅循声过去,主殿里那个男人悬空盘坐,手上拿着一柄小锤轻轻地在梁上敲着。
“还不休息啊?”宋蘅打了个呵欠。
“呵,不用。”那人回了她一句,埋头继续着手上的事情。
真是个怪人。
暗暗在心里腹诽,宋蘅干脆坐在一边看他干活,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意上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宋蘅醒了,扶着酸痛的脖子,再看那人先前待的位置,早就不见人影了。
他在处理门前的杂草,大半个院子都拔光了。
宋蘅不解道:“干嘛要用拔的呢?你修为那么厉害,随便一个法诀过去不就解决了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来年春天一样会长,你每年都这么拔啊?而且我看外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青草还长得挺茂盛的,一点都不像是秋草。”
“每年都这么拔?”男人呆了呆,然后看向宋蘅,“你说每年都会长?”
“嗯。”宋蘅点点头,奇怪道:“草不就是这样子吗?”
“对,是这样,是这样。”男子突然像是受了打击,“每年都会长,每年都会长。那以后……”
说着,他掏出一个布袋,“来,这是你的报酬,以后你每年都来拔一次草吧,还有这座殿宇,每年都来清理一次,每年都来清理一次。”
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
宋蘅拿着布袋,暗暗想道。
男子已经朝大殿走去,不一会儿又搬出一个盒子,送到宋蘅手上,“这些都给你,都给你,反正我留着都没有用了。”
宋蘅打开,那里面装满了灵石,但是那些灵石好像有些问题。
她来不及多想,就听那人道:“以后,这里就拜托你了。”
凭什么呀?
男子随手打了一诀,汹涌的火焰将庭院里的一切烧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但是青色的火焰没有灭,卷上了他的衣衫。
“着火了!你袖子上着火了!”宋蘅大惊。
“这是地火,扑不灭的。”男子声音徐徐,折身朝殿内走去,“我活得够久了,久了,就不想活了。”
宋蘅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形燃尽,墙上一副卷着的画忽然打开,画上的是一袭鹅黄衣衫的少女,手捧一只兔灯,巧笑嫣然,身后是热闹的灯会场景。
他凝视着画中女子,一滴眼泪滚落在地,身形一散,化为一道青烟融入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