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轻微的碎裂之声。细小的裂缝在刀锋中长出来,就像嫩芽从土里钻出来。刀锋啪的一声碎掉了。刀锋碎片落在四下,很快融化,消失不见了。原来这手术刀是极地寒冰打造的。别说是**,就是切割钻石和钨金,也象切豆腐一样轻松。
厨子和阉奴不约而同大喊了一声,倒退两步,像看到厉鬼那样看着这具尸体。
少女却只是怔了怔,换了一把手术刀再切。
连换三把刀,连碎三把刀。
端木东喉头一阵痉挛,嗓子奇痒无比。双臂突然发力,一边咳嗽一边坐了起来。
端木东看到自己坐在一个奇怪的平台上,四周是环形的墙壁,壁上镶着黑亮的貂皮和绚丽的织锦壁毯,每张皮都裁剪得精巧雅致,皮子中央雕刻着盾形的徽章。而壁毯的图案有人有兽,似乎是一系列古老的故事。
“诈——尸——啦——”“他不是人,是极地僵尸!”端木东听到有人凄厉地尖叫。他茫然转过头去,便看到了刚才聒噪的一高一矮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早已面无人色,倒退着,突然扔掉尺把长的青铜水蛭,转身就跑。其中一个矮胖的身穿雪白的厨师制服,头戴一人多高的厨师高帽,便是刚才说话的厨师。另一个瘦高个,长发红唇,穿一身血红色薄纱长裙,赤/裸的身体若隐若现,便是阉奴。他们跑到毛皮的墙边,一伸手拉开一扇隐蔽的门,争先恐后地跳了出去。
一阵凄厉尖啸的骨笛声传进帐里,端木东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座帐篷中。
帐外,是茫茫的白,无边无际,飞快地朝后移动。一股朔风吹进来,冷透骨髓。端木东打了个激灵。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脚、腿、小腹、胸口和双手双臂。他对这身体感到十分陌生。一来是这身体如此修长,显然不是他自己那筋骨分明的少年身体。二则,这身体黄黑斑驳,像是被火烧过,皮开肉绽、血迹斑斑,几乎没一块好皮。
他这才明白那股焦臭的味道正是自己身上的。
端木东意识到有个人一直在怔怔望着他。
她的眼神既狂暴又冷静,似有说不清的哀愁。猜不透她在想什么,然而必然是些危险的想法。
端木东对她说:“你分明是女人,他们为什么叫你军人爷爷?”
少女怔了怔,指着自己的嘴唇说:“你怎么能看出我是女人?没看见我长着胡子吗?”
端木东嫌弃地皱紧眉头,不看她,冲她招招手。她警觉地走上前一步,从他的侧后方站到他面前。
她身体挺直,面含愠怒。
端木东哼地冷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揩她的胡子。那小胡子化成金粉,扑簌簌落下去了。只见她唇上雪白的皮肤。他的指尖停在她唇上,感到柔软滑腻。
他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美的男人。”
少女不再愠怒了,她冷冰冰地说:“殿下,您活过来就好。我们马上就要潜入泰坦国境内了。”
她任由他的手停在她脸上,嘬起嘴唇打了个唿哨。
突然,冲进四名戴狗头铁盔的武士,身背长刀。与此同时,帐篷的移动速度减慢了。
少女命令道:“你们保护好殿下!”说完便飞身一跃,从帐篷里跳进茫茫雪原中。
***
这四名武士依令关上帐篷的门,一瞬间站在解剖台的四角,背对着端木东。端木东见这几名武士个个极为高大,头几乎顶到了帐篷顶。每个武士的皮甲腹部,都有一个乌溜溜的圆筒,不知是干什么的。
四武士警惕地望着四个方向,手探过后背,扶住了长刀的柄。透过狗头铁盔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似乎随时会有人或者什么骇人的怪物,冲进帐篷杀掉端木东似的。
端木东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原先出血的部位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薄的新皮。而他这时才意识到,这些可怕的烧伤,自始至终都没有疼过。
“殿下?”端木东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雪橇突然减速,慢慢停下。砰一声,帐篷的门就被大力扯飞了。
这时雪橇正在转弯,穿过了门被扯掉的口子,能看到那些巨大的狗。巨狗匍匐在冰面上,就像人跪下来一样,黑压压跪了一大片。领头的独眼老狗跪得最为谦卑,把眼睛藏在狗腿后面不敢看。
有两辆雪地摩托车并排停在这些狗前面。端木东所在的天鹅座452b星也有摩托车,都是量子动力的,只是此地的这两辆摩托车造型奇怪,确切说,更像两只巨型昆虫的骨架。车尾有红蓝两色的萤光闪烁。“难道是久违的警车?”端木东想。“这个世界也有警车?我明白了!交警开罚单,驾驶员下跪恐怕是这里的规矩。”
端木东正胡思乱想,就见守护自己的四位戴狗头盔的武士也齐刷刷跪下了。
一个穿猩红色长斗篷的人不慌不忙地走进帐篷。
此人站在门口,却没有往前多走一步,慢慢环顾四下,看到只有四个跪下的武士和端木东,这才把帽兜抹了下去。
这是一个非常美的男人。
“既然所有生物都跪下了,那我是不是也该跪下呢?”端木东想。
端木东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除了美之外,此人比刚才冲出去的黑衣少女还多出一份妖冶之气。银色长发梳成一条松软的大辫子,自发顶至辫梢,一路七颗白珍珠,下面有金响铃做坠脚,但是响铃却始终没发出响声。此人就像看贼一样盯着端木东看。这让端木东很自卑,好像自己真干了许多罪恶的事。
端木东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了。
一阵朔风裹挟着雪片冲进来。随着这阵风,走进帐篷一个怪人。这怪人身材雄健,生着四条胳膊。这么冷的天气,怪人居然打着赤膊。更奇怪的是,这怪人还背负着一个人,怪人的四条胳膊都反扭在身后,将这个人紧紧束缚在后背上。
细看之下,被怪人背负的这个人,脖子上拴着一条很粗的钢链,是个囚犯。原来,钢链的另一端,就拴在怪人脖子上。钢链泛着紫色的光,看样子不是等闲之物。这囚犯浑身干血叠着湿血,血迹斑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端木东正看着,忽然这囚犯开口对端木东喊道:“胜木,好久不见啊!”
显然,囚犯将端木东认作胜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