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老婆婆的目光穿过阵列,盯了端木东一眼。端木东脸红了。方才,他急调昆达里尼,使出捆稻子术。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能使出尤烈儿之仗的最低级形式,也就是发光绳索。他发出一道光索缠弩箭,却被老婆婆得了先手。老婆婆看着端木东,疑惑地“咦”了一声。
昭颜怒瞟了端木东一眼,无声地提醒他,现在乱用昆达里尼等于自杀。
端木东假装没看见她,故意把脖子转来转去,一会儿瞧瞧这里,一会儿望望那里。他明白,昭颜是担心他安危,他心底其实甚为感激。
可是,不管端木东望到了谁,谁就立刻把脸转开,甚至面带嫌厌,显然都是唯恐与恶魔有什么交情。端木东登时羞红了脸,深深低下头去,半晌,耸耸肩,心想:“无所谓。不理我就不理我吧。用实力和事实来说话,我总有一天会让你们所有人认可我的!”
虬飞烈突然怒吼了一声:“咳,那个老太婆!别装蒜了!什么小族蛮人,我看你是道畿洞的人吧?道畿洞排名第四的游击捕樱雪,听说是个死老太婆,我看就是你吧?别装了,赶紧痛痛快快承认了,咱们痛痛快快打一仗,死活就是它了!”吼到这里,早就收起弩箭,大喊一声:“剥皮神刀!”手中已多了那长柄大刀。
明十三,牧小野和臊红着脸的屋冠仔,听到大哥撕心裂肺的喊声,都酣畅淋漓,忙跟着收起弩箭,高举起剥皮神刀,掩杀出阵列去,转瞬间便将老婆婆和两位少女围在当中。突袭得手,三人心中大快。
白狼战团摆出的车悬阵,是车轮战法,一波弩箭射完便撤回阵队,一波长刀紧接其后强攻过再撤回,紧接着再一波弩箭,再长刀,无限往复最讲究全体武士配合如一个人。阵法攻守兼备,武力超强堪称阵法之王者,可一旦内部失去团结,配合稍闪失,阵法立即崩溃。虬飞烈率领剥皮六人组这么一冲出,将敌人围住,阵形便乱套了。武士们手握强弩都望向昭颜,不知该如何是好。
昭颜大声道:“飞烈,不可对婆婆无礼!”
虬飞烈置若罔闻,扭过脸去望天佐将军。天佐和虬飞烈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虬飞烈便钉在原地不动了,眼见脊椎僵瘫,既不进攻,却也不后退。
明十三他们围住老婆婆和少女,只等大哥虬飞烈一声令下,杀出个野悍之风,谁知久等不见命令,都莫名其妙,毛躁起来,纷纷露出既残忍又疑惧的表情。
端木东低声问灵缚C:“这是樱雪吗?”石锤立刻凑过耳朵,显然很感兴趣。
灵缚C瓮声瓮气道:“不,知道。仆人,没资格,开会。”也就是说,只有道畿洞开会的时候,游击捕们才能见到彼此,沸雪开会时自然见过樱雪。可惜灵缚C只是仆人,没资格参加会议,因此并未见过赫赫大名的女游击捕樱雪。
这时,刚才还吓得脸色苍白的常可,突然捂住嘴,咯咯笑起来。粗布陋裙越发衬得她洁白美丽,真好似冰湖上的一朵雪莲。
而内敛的茜儿也低下头,指尖搭在樱唇上,无声地笑了。常可笑着跑到茜儿那边,一边笑一边拍她,好像是茜儿把她逗笑的。常可捂着肚子娇笑道:“你听见了吗?他说……他说,”她笑得发软,脸伏在茜儿肩窝里。“他说婆婆是道畿洞的人,真好笑。这个混蛋大胡子。我都笑岔气了。哈哈哈哈哈。”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这次不仅仅是屋冠仔,明十三和牧小野都看呆了。
老婆婆却一直没笑。她一直注视着白狼团的武士们,显得很平静。听到昭颜呵斥虬飞烈,老婆婆好奇地上下打量昭颜。打量够了,这才微笑道:“这位姑娘是个懂礼的人,有见识,要不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上白狼团的团长呢?”
常可立刻不再笑了,好奇地打量着昭颜,没想到昭颜竟是个女人。
茜儿也抬起头,看了昭颜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了。
昭颜的脸微微一热,没料到老婆婆一眼识破自己女扮男装。
端木东在层层车悬阵里忍不住想:“是啊,长得这么美,说话声音又这么好听,恐怕天下只有胜木那个大傻/逼,跟她朝夕相处两年,竟看不出她是女人了。”可胜木是谁呢?现在感叹这人不是胜木是谁?端木东忍不住长叹一声。
老婆婆冲昭颜恭敬地施了一礼:“老身贱名摩丽,住血童国境小村新霍普庄,要赶去麒麟国境探望病危的妹妹。我和妹妹并无情感,但妹妹指名要见,老身还是要去看她一眼。刚才说的都是实情,军爷不信可以去村里查问。老身从小为强身防身,练过一点粗浅的功夫,无奈被这位军爷认成了道畿洞的鹰犬。请姑娘明鉴。若不是病急不等人,我们也绝不会冒死穿越冰沼险地。”
老婆婆的声音安详,说到最后竟然颤抖起来,显然想起病危的妹妹,虽然口中无情,心里却还是动了感情。
昭颜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却把垂下的短剑举起来。“把面纱揭开。”昭颜对老婆婆道。
两位少女,常可和茜儿一听这话,仿佛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常可紧张不安地晃动身子,由鼻梁至双颊升起一溜红晕。茜儿却抬起头,用那双小鹿似的眸子盯着昭颜看了一眼。
老婆婆沉默着,慢慢把手朝面纱伸去。
“婆婆,不要!”茜儿慌忙叫到,伸手去拉老婆婆的手臂。
老婆婆手臂一甩,茜儿倒退两步,站立不稳,倒在冰面上,正倒在明十三脚边。幸好,那里不是冰洞。
常可满脸惊惧之色,仿佛被冻住一般,一动不动望着老婆婆的手。老婆婆的手布满皱纹,却修长纤秀。
大伙儿好奇地盯着老婆婆,都屏起呼吸。
老婆婆没理会茜儿,把面纱揭开了。
所有人都惊呼一声。
自老婆婆眼睛往下,那简直不是一张人的脸。焦黄的脸皮象破烂的皮子吊在面骨上,露出一个个骇人的大洞,透过洞口,能看到骨头和残缺的口腔。鼻子只剩下骨头。嘴唇也残缺不全了,而且是黑褐色的。然而,老婆婆的眼睛却很漂亮,这是一双美人儿的眼睛,尽管被粗大的皱纹包围,可眼神中有股静好优雅的闺秀气。这位老婆婆,经历过了何样的惨祸呢?
昭颜看呆了,此刻如梦初醒,歉声道:“请您遮起来吧。刚才,对不起。”
虬飞烈道:“哼,这也不能证明你就不是道畿洞的樱雪。”却悻悻地收起剥皮大刀。
明十三等人也悻悻地收起长柄大刀。其他人想收起弩箭,可没听到命令,都回头看昭颜。
昭颜轻轻摆了下手。大家纷纷收起弩箭,恢复一列长蛇阵形。
昭颜扭头看了天佐将军一眼,天佐将军点点头,昭颜对大伙道:“就地休息。二十分钟后出发。不要乱走动,小心虚冰!”又对老婆婆道:“老人家,您要是不嫌弃,跟我们一块吃点东西,再赶路吧。”火一哥立刻笑道:“是啊!老婆婆,跟我们吃点东西再走不迟!”
老婆婆此刻已将面纱重新戴好。她冲昭颜和火一哥分别施礼,道:“谢谢二位。我们正好也想吃饭了。干粮我们自己带着,可否劳烦给我们一点酒。我们自己的酒已经喝完了。”原来,冰原环境恶劣,冰原周围生活的人都有以酒代水的习惯。
不等昭颜示下,火一哥连忙取来大酒囊。
常可早已将摔倒的茜儿扶起,见茜儿的围裙摔破了,常可便解下了自己的围裙,嘱茜儿换上。
茜儿这时连忙摘下背负的小酒囊,一路小跑过去灌酒。那极美丽的少女常可却不着忙,背着小手晃悠悠踱了去。
然而,也许是紧张的缘故,灌酒的时候,茜儿手一松,小酒囊掉落在地,半囊酒洒掉了。老婆婆怒道:“不争气的东西!丢人。你不要吃饭了!”茜儿一边拿袖子擦酒囊,一边强忍着眼泪回答道:“是,婆婆。”
茜儿把擦干净的酒囊恭恭敬敬地捧给老婆婆。又打开包裹皮,给老婆婆取了一块饼,给常可取了一块饼,便把小包裹重新扎好,认真的背在自己身上,随后侍立一旁,小鹿似的大眼睛望住冰面发呆,依老婆婆的命令不敢吃饭了。
那美丽的少女常可大声道:“婆婆,您骂她干嘛?洒了酒难道还能骂回来?”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饼掰了一半给茜儿。
茜儿摇摇头。常可执意要给她分饼,茜儿轻轻推开常可的手,走到一边去了。茜儿背对着人,悄悄抹了抹眼睛。
常可看了茜儿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吃起饼来。明十三举着大酒囊,对常可喊道:“小美人,来跟哥哥们一块喝酒吧?”常可冲他翻个白眼,纤腰一拧转过了身去,不理他们。
屋冠仔直勾勾望着常可,道:“呵呵……呵呵……呵呵……”
牧小野就把屋冠仔手里的酒端了去,和明十三分着喝掉了。
端木东一个人在队伍里溜达。白狼团的人,除了石锤,没有人搭理他,他也就低着头尽量不看他们。他注意到,昭颜、天佐将军和火一哥,正向王辽急急地问着什么,估计是要详细了解前面的情况。而噶尔高斯居然现在还没回来。身边不远处,突然有热气破冰喷出,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冰洞。端木东知道大家陷入这等险境,都是为了他。
走到茜儿身后,他飞快地把一块肉干塞到茜儿的手里。茜儿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嘴巴张成O形。茜儿的脸红了。就听常可阴阳怪气道:“瞧瞧,有人看见帅哥立刻就把持不住了。哈哈哈。”茜儿的耳朵都红了。她低下头,背对着端木东。端木东连忙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