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包子,该醒醒了。 小 说.⒉3TT.”
盘腿坐在树下闭目安睡的青年一动不动。星光透过树木的阴影落在他脸上,月白的衣袍盛着满满的星辉,熠熠闪光。
林果上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用力揉搓了两下。
青年睁开眼睛,凤眸中最初有些茫然,待看清楚是她之后,眼眸瞬间亮起星光,抓住她的手,“已经完了?”
“完了。”林果打了个哈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摸摸他的脑袋,“走了,咱们回家。”
“天狐祖神说了什么?”青年顺着她的手,站起身来。
这才觉月亮西沉,夜色已经很深了。
落神峰下草木葱郁,夜风清冷,天上的星子遥远宁静,唯有他和她两个人。
长老们也不知是忧愁于眼下的困局,正在山上抱祖宗大.腿,还是已经得了祖宗的神谕,回苏迷山主峰闭门开起了小会。
一弯浅浅青月,照耀着下山的石阶。
两人并肩往下行走。
“说三十六重天上有位次神苏醒了。天狐祖宗感觉到了昆仑山有异动,前去探查,结果就被那位次神关了起来。刚放出来没多久。”
林果随口应了他一句。所以不是祖宗坑儿孙,实则因为祖宗也被人坑了。
事实上,落神峰祭坛之上生的事远不像她所说的这么轻描淡述。
刚被放回来的大狐狸虽然还是金光灿灿,浑身流光溢彩,但也能看出来,精神有点不太好。
长老们个个大惊失色,等听到她和祖宗的神魂交流之后,一个个老家伙趴在祭坛上哭得涕泪横流。
我家祖宗,我家祖宗居然被人关了起来!什么人这么不要脸!
瞧瞧给我家祖宗欺负的,身上的光芒都不怎么亮了,杀千刀的次神哟!
这件事怪不得我家祖宗,也怪不得天狐。都是那三十六重天上的邪神惹出来的祸事!
神要任性起来,谁能拦得住?
林果往前走了两步,见沈湜没跟过来,侧头看着他,“怎么?”
沈湜目光穿透幽深的夜空,直直往上看去。
薄薄的云层从天空飘过,梦中的三十六重天就在那云层之上,高不可攀的地方。
清冷的仙宫,如冰般寂静。
还有仙宫里那看似温和亲切的中年男子。
林果退后两步,有点粗鲁地抬起他的下巴,“你在想什么?脸色怪怪的。”
“不知道三十六重天,距离这里有多远。”
“不是已经陨落了么?”
“嗯,陨落了。你想吃什么?”
“……嗯?”
“你不是一直很饿,想吃许多东西么?我们回天衍吧,去帝都也好,岁歌城也好,你想吃的东西,我们都去买来吃。”
“……好,不过你有钱么?”
“我们去找晏七借点。”
“……嗯。”--
沧溟海,拂过空桑神木的海风,和煦温暖。
桑于浅沉默地跪坐在父亲身前。
经过修罗场那一番血腥杀戮的洗礼,婉然稚嫩的少女迅蜕变成了一名强大的战士。
她的眼眸冷漠,神情木然。身上看似平静的气息之中收敛着强大暴烈的杀气。
桑于衍对于女儿的变化很欣慰。
“很好。”他赞了一句。
桑于浅依然神情木然,“此次同去昆仑山的沧溟海龙族二十一人,归来三人。”
桑于衍打量着她,“你很难过?”
少女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神情木然,“我不该难过?”
所有的天妖绵延至今,子嗣都已非常单薄。二十多人的幼年龙族,几乎已经折断了龙族一半的新鲜血脉。
桑于衍起身看着蓬莱阁外空桑神树底下广袤碧蓝的海水,东风楼的海风灌满他的衣袖。
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残忍的漠然,“你希望龙族能带着旧日的辉煌翱翔天际,还是继续像条蚯蚓似的,蛰伏在这空桑神树上?”
桑于浅木然的面容上浮现痛楚,她闭上眼睛,似乎唯有闭上眼睛,才能躲避掉某些她不想看到的画面。
“可是,阿湛也死了。”她说,声音暗淡。
桑于衍沉默下来。许久,他的声音中带着叹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桑于浅垂头出了东风楼。
外面的阳光很灿烂,海风吹得人有些熏然。
这种感觉很像是在做梦,似乎下一瞬间,她就会醒来。依然在那个炼狱之中,依然要无穷无尽的杀戮。
忽然间一股熟悉的淡淡香味萦入鼻间。
桑于浅一怔,抬起头,看到女子温柔美丽的面容,乌黑的长上,红珊瑚的簪子格外醒目。
桑于浅站在阳光底下呆呆看着她出神。
女子在她额上敲了敲,眼睛朝后看去,笑着问道:“浅儿,阿湛呢?”
桑于浅只觉得一阵无法抑制的痛楚从内心深处撕裂开来,这些时日所有的坚强,镇定,自以为是的强大,在这女子温暖的凝视之中瞬间分崩瓦解。
她想大哭一场。
“浅儿,阿湛呢?”见她失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女子脸上的笑容褪去,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桑于浅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无法把桑于湛的死讯说出来。
娘亲,阿湛他死了……
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他。
在桑于浅的沉默之中,女子脸色变得惨白,跌跌撞撞冲入东风楼,对着凭窗远望的男人失声怒吼:“——桑于衍,我的儿子呢?”
“珊娘,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刚好了一点不能吹风。”男人声音中略带惊愕,很快就变得温和体贴起来。
“桑于衍,我问你呢,我儿子呢!”女子抓着他的衣襟,神情癫狂。
“湛儿暂时不在蓬莱阁。你别担心,我先陪你回去歇息。”
“他不在蓬莱阁在哪里?桑于衍,你弄死了我儿子,你是不是弄死了我儿子?你赔我儿子!”女子的怒吼化为失控的哭喊。
桑于浅站在东风楼外,听着里面爹娘的争吵。
头顶太阳很大,她却觉得有些彻骨冰凉。
她缓缓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
四部天妖的未来,天衍的大势,神之归位,这些东西乱糟糟在心里浮来浮去。
最后,化为一张青涩的少年的脸,对着她欣喜的呼唤:阿姐!
桑于浅把头埋进膝盖,她觉得很冷,非常冷。